塞勒涅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承认,在战争真正开始之前,她是自信满满地觉得诺德能赢的。武力是诺德王国引以为傲的倚仗,她满以为他们输掉什么也不会输掉一场战争,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诺德王国的军事力量建立在最为薄弱的基础——种族优势——之上,而这本来就站不住脚的优势,被经济和人口扯着后腿,早已不复数百年前的光辉。
那时候纳格兰人还没发明马镫,没有开始铸造适合马背上作战的兵器,少量的骑兵根本不足以与诺德王国抗衡,在诺德的步兵前一次次地溃败投降。
现在的诺德依旧以步兵为主,依旧使用着除了材质以外未经太多改良的武器,塞勒涅无法去指责风刃军团,他们和数百年前北地人的祖先一样,是最勇敢的战士,却已经无法仅凭自己的热血与忠诚,让自己的国家在这个时代取得胜利。
距离裂石要塞最近的军队是溪叶城,在裂石要塞废弃了之后,一部分驻军被收归覆霜城,一部分则转而驻守溪叶城,留在溪叶城的这部分军队,就是诺德王国的猎鹰军团。
温蒂之前提出过让猎鹰军团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前线支援,塞勒涅驳回了这个提议,但事后仔细考虑了一下,决定了再过几天就从溪叶城调兵到裂石要塞,现在看来幸好她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否则诺德在这场战役中的损失还要更大。
风刃军团残部从裂石要塞中逃出,赶往的正是溪叶城。
“塞勒涅。”队伍沉默地行进着,赫卡特让小银靠近了骑着小白的塞勒涅,拍拍她的胳膊,“我问你一件事,魔法师为什么也会有信仰之力?他们信仰的是谁?光明神的信仰之力,不是会自发地排斥这些异端吗?”
“这可不是一件事,是好多件。”塞勒涅苦笑着回答她,“我只能说一个大致的推测。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无主的信仰,比如上次救你的那些雪狼,它们的力量来源大概就是对自然的敬畏,事实证明这也能产生信仰之力,而且比人类的要纯粹许多,否则你连光明神的信仰之力都会排斥的身体,是不可能会接受的。这些无主的信仰很难获得,对于本身就是光明神教教徒的纳格兰人来说就更难了,我想他们信仰的‘神’,大概是侯赛因本人吧。”
“侯赛因本人?!”赫卡特差点没能控制好音量,她看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小心地又压低声音,“这样也可以的吗?”
“如果没有刻意地宣传和引导,仅仅是树立光明神雕像,是不会有几个北地人去信光明神的,他们中对光明神教的态度大多是漠视和难以理解,这种行为完全起不到传教的作用,只是我装装传教的样子,好从光明神那里弄来一点信仰之力。当然,我会这么作是因为让光明神信仰扩散开来,对于诺德王国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受益和间接受益的反而是威尔顿和纳格兰。”塞勒涅压低了声音,确定只有赫卡特和自己能听到这段对话,“如果这种信仰对于国家的发展是有好处的,我相信任何一位明智的君主都会毫不犹豫地以整个国家的力量去推行,在诺德这样原先就没有本土信仰的地方,这么做很容易,而在纳格兰也不会太难——谁都不会觉得崇拜自己的君主和崇拜光明神是矛盾的,不是吗?在获得了一部分之后,如果他想要更多,就可以用这部分来做一些会让人们更崇拜他的事情。”
“战胜诺德王国。对于纳格兰的人民来说,大概没有比这个更能让他们兴奋,然后顺理成章地崇拜现任皇帝侯赛因了。”赫卡特倒吸了一口气,“可是,他要这么多信仰之力做什么?”
魔法和信仰之力是相辅相成的,侯赛因能够分发下去的信仰之力越多,魔法也就越强大,魔法越强大,他就能获得更多的崇拜——他会顺着这个良性循环不断地走下去,直至站在这个大陆的顶端。
在塞勒涅和其他人看来,这是很合理的渴望,但赫卡特却无法理解,就像她无法理解有人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她的天赋。
她是一个*极其稀少的人,这倒不是因为她天生如此,而是在过于残酷的高压环境下长大,只要能自由自在地在雪地上奔跑,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也许再过几年,她会慢慢像平常人一样去寻求更多,但现在的赫卡特,还像个孩子一样容易知足。
塞勒涅笑着摇摇头,刚想和她解释,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除了神官之外,需要信仰之力的还有光明神。神明是无法自己制造信仰之力的,只有信徒的祈祷会让他获得信仰之力,然后再根据每个信徒对他做出的贡献分发下去,这分发过程中的损耗十分惊人,绝大部分的信仰之力,按照光明圣典里的说法——“你合眼前每一句虔诚的祈祷,都已成了光明神国里城堡的基石”。
无论这说法多么好听,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些信仰之力的确都为光明神所用了。
侯赛因在这方面显得比光明神高尚许多,他独吞的信仰之力对于总量来说是很小的一部分,供他自己使用魔法,其余的全部分给了他的信徒们,也就是那些魔法师。
他们使用的全是最粗劣的魔法,拳头大小的火球、并不算太锋利的冰刃……还没有侯赛因的魔法来得高深,能把裂石要塞夷为平地,一部分是拜人海战术所赐,一部分是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数量之多是一个光明神教的神官怎么也不敢想的。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侯赛因总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况且侯赛因自己也需要这些魔法师的力量,他们是纳格兰的第一批魔法师,也是侯赛因征服大陆的第一步。
然后呢?塞勒涅怎么也不会相信,侯赛因会无休止的慷慨下去,也不相信人的*会因为“足够强大”而停止,她开始思索,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自己,自己所向往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