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顿的光明圣女,塔利斯的蓬莱平民议员,诺德的王室遗族,北地的未来神,纳格兰叛逃的皇子。
桌子边上坐着的这五个人,可以说已经构成了这片大陆上最麻烦的情势。可喜的是,他们目前暂且达成了一致,虽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明确的目标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但也没有产生互相攻击的念头。
“说实话,除了你无法亲自杀了侯赛因之外,我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方面。”赫卡特终于还是忍不住抛出了自己的怀疑,“带上你的圣光军团,再不行就通过教会调用威尔顿的正规军,一路杀到约达城对你们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你杀不了他,因为你是光明神的仆从,那其他神官还不行吗?一个搞不定就十个八个一起上,侯赛因没那么能打。”
“那只是*的死亡,我的朋友。”菲碧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像是在念诵祷文,“如果我夺取一个凡人的生命,他的灵魂会被带往轮回之所,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来到世间,而如果有人夺去一个神的生命——事实上没有人能办到这一点。就算将侯赛因处以极刑,死的也只是他身为凡人的*,他身为神明的灵魂安然无恙,然后他可以为自己造出新的躯体,这只会加快他从人类中脱离出去的速度。想要消灭他,就只能由另一位神明,抹杀他的神格,那才是对于神来说的死亡。”
“好,我大致理解了,无论这其中有多少弯弯绕绕,你只要有哪怕一个办法,也不会来求我帮忙的。”赫卡特始终没有把视线从菲碧握着权杖的手上拿开,“不过,你要对付他是因为他对世界抱有敌意……难道我就没有吗?”
“没有。”菲碧的回答十分果断,“你是个好人。”
“有意思。”赫卡特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
“人爱着某个人的时候,经常会顺便爱一下这个世界的。关于你的危险性,我要等到塞勒涅死去之后再进行重新评估,不过那大概是我的继任者要做的事情了。”
塞勒涅至今无法判断菲碧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读不懂周围的气氛。某些时候她比塞勒涅还要精明,但有些时候她比刚从纳格兰出逃的赫卡特还要不通人情世故。
为什么我就不能认识一些正常人呢。塞勒涅愈发觉得她与顾一诺、约书亚的友谊是如此可贵。
“咳咳。”顾一诺清了清嗓子,也开始把谈话拉回到正常人的范畴,“托各位的福,我马上就可以去找查尔斯议长,拿到我的新勋章了。”
按照惯例,顾一诺会因为战功被授予新贵族身份,自然而然地拿到藤蔓勋章。查尔斯议长也和她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讨论,两个人都有意向要打破这个惯例,但思考过后,他们还是决定维持现状,因为真正让平民和新贵族缺少话语权,旧贵族操纵议会的,从来都不是议会的制度本身,而是运作这个制度的人。
一个平民想要加入议会,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平民身份,不是“放弃吧不可能的”,而是用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去争取。在加入议会后,他自然会获得贵族的头衔,这是国家对于他做出的贡献的认可和褒奖,而不是让他从被人歧视的位置上走到歧视他人的位置上。
如果有一天塔利斯的所有人民都能这样去想,这就真的是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了。
“衷心希望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的到来。”顾一诺很高兴能和查尔斯议长达成共识,“我也希望我的同胞们能在这片土地上享受同样的自由平等。”
“他们会的。说到这个,是不是还没有人和你说起过,码头边停了一艘蓬莱的商船?”
顾一诺取下了玫瑰勋章,刚想把藤蔓勋章给别在肩膀上,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她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抬起头看着查尔斯,结结巴巴地重复:“码头边……停了一艘,蓬莱、蓬莱的商船?”
查尔斯笑着从她手中拿回了藤蔓勋章:“这个我先替你保管着,如果你决定回来,它还是属于你的,如果你不想再回到这里来了,祝你一路平安。”
顾一诺急匆匆地站起来跑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朝着查尔斯深深地鞠躬:“谢谢!”
“我早就知道,塔利斯是留不住你的。”查尔斯笑着向她还礼,“一路平安!顾议员!”
站在码头边的,不止有顾一诺一个蓬莱人。他们有的愣在原地,有的狂喜地摇晃着一同前来的亲友,更多的是赞叹着码头边这艘普通的商船:短短百年,蓬莱的造物再一次给予了所有人震撼。
然后终于,有两个人站在了商船的甲板上。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和她身边略矮她一些的少年,看上去像是一对姐弟。弟弟撑着甲板旁的栏杆,翻身跳到了岸上,敏捷的身手又引来了一阵喝彩。
“各位!有人要买蓬莱造的东西吗?”少年拍着高举的双手,卖力地吆喝着,熟练地接住姐姐从甲板上抛下来的一个个木箱,依照次序排在地上,很是轻松地单手撬开了那些看上去很沉重的木板,露出里面玲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来。
蓬莱人和塔利斯人都等待着这个时刻,他们怀揣着金币一拥而上,迫不及待地一个个发问,少年也耐心地一一解答,偶尔拿起什么来朝船上晃一晃:“姐,这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