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愈哪里敢受封疆大吏的实礼,早就下马扶了褚庆涛一把。又后退了两步,将圣旨拿出。这道圣旨是专程给池安县尉褚庆涛的,跪地听完后,唐愈客气将圣旨递上后,又对褚庆涛行了一礼:“晚辈唐愈见过褚世伯。”
褚庆涛乃池安世家,有一侄女嫁到唐家,虽然都是七弯八绕的亲戚,但称一声世伯倒也不过。世家之间姻亲遍布,拿着族谱随便找找都能扯上一堆关系。
“早之前就听到消息你要来,等了好几天,总算是盼到了。”褚庆涛说罢,也没有多少寒暄,直接命人将众人送到郡尉府中。
聂冬没想到老侯爷的大姐夫竟然是一个如此雷厉风行的人,褚庆涛今年都六十多,人看上去却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聂冬跟他走一块儿,硬是在气势上矮了一半,凶名远扬的博陵侯仿佛瞬间成了一柔弱书生。
其子褚成沛也跟了来,聂冬看向褚成沛的目光顿时亲切许多,褚成沛的模样像其母亲更多一些,霍家女人的长相都很柔和,这褚成沛看起来温文尔雅,和他爹是两个画风。
“母亲听说小舅舅要来,都高兴了快半个月了。这段时日海盗之事,还有军械之事都压在父亲肩上,如今朝廷天使带着圣旨来了,父亲等下肯定是要去衙门的,还望小舅舅见谅。”
“无妨无妨,先办正事要紧。”聂冬道,“本侯先去见见你母亲为上,她身子可好些了?太后娘娘在宫里一直挂念,这次还特地派了两名太医前来,都是有名的国医圣手。”
褚成沛道:“这些日子精神好多了,能见到小舅舅怕是比什么仙丹都管用。小舅舅若不信,侄儿现在可与您打个赌,今天我娘连饭都要多吃半碗。”
“哈哈,我还有这功效。”聂冬笑道,“你这小子连自己的娘都要耍贫,这可不得了。”
褚成沛列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整个人洋溢着阳光的气息:“我可是巴不得娘她都用些。为了能让她进的香些,府里请了好几个老家哪里的厨子来,就连我都会做好几道点心了,还真不比那些厨房的娘子们做得差。早上我就做了一盒,特地等着小舅舅来。”又对霍文钟道,“表弟也尝尝。”
霍家大姐很早以前就远嫁到了池安褚家,却是续弦。以当年霍家的身份,续弦的身份嫁给褚庆涛都是高嫁,因对方乃正儿八经的世家嫡次子,这桩婚事令不少人嫉妒的眼红,都说霍家走的狗屎运。褚庆涛的原配妻子也是一位世家女子,奈何体弱多病,生下嫡长子后撑了四年便也去了,那唯一的孩子也是病怏怏。自古继母不好当,霍氏嫁到褚家,可谓是如履薄冰,生怕那病怏怏的孩子出什么意外,照顾他都甚至比对褚成沛还要伤心。
“你大哥呢?”聂冬不能装作不知道还有这个嫡长子的存在。
褚成沛道:“大哥去外公家住几天。这几日府里有些潮,大哥他受不住这个。”
可能还是怕见到继母娘家人之后的尴尬,正好找个说的去的借口离开。
听得褚成沛又道:“最近海上涨潮,颇为壮观。改明儿侄儿带舅舅您去看看,等退潮的时候还能捡到不少海味。拿回来腌制一下,在用葱蒜翻炒,也是一味啊。可惜郎中说那玩意儿吃多了凉性大,哎,我一老爷们怕什么。吃的时候再温一壶酒不就得了。”
他可真能说啊……
霍文钟对自己这位很少见面的大表哥的感官有些复杂。
君子远庖厨,可这褚成沛,正宗的世家嫡子竟然还是个喜欢炒菜的?这爱好可真不多见。
一行人来到褚府,便直接往正院而去。
霍氏今儿精神很好,早早的让丫鬟们扶她起来梳洗,时不时命她们将铜镜拿来。
“我脸上是不是再摸些胭脂,这颜色看起来不大好。”霍氏有些担忧。
身旁的嬷嬷弯腰柔声道:“夫人您今天气色好得不得了,早上公子还看过了呢。”
“那孩子就是个贫嘴,苦的都能让他说成甜的。”霍氏放下铜镜,丫鬟扶着她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小段。
老嬷嬷见时候差不多了,又赶紧让霍氏坐下歇息。刚落座,霍氏又道:“对了,大郎那边可送了东西去?”
“夫人放心,大公子平常爱吃的点心,用惯的笔墨奴婢已经吩咐管事带去那边了,还有前儿老侯爷特地留下来的一方砚台和一册古籍,也一并送了去。”
“庄上的账本也要在月末之前交来。你记得与账房他们说一声,今年庄上的租子要减三成,到时候让二郎他盯着这件事,多与庄子上的老农说说话,别让他们乱了。”霍氏揉着眉心,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来。
老嬷嬷听的都觉得累:“夫人您安心歇息吧,府里府外有公子与老侯爷呢。”
她不是霍氏的陪嫁嬷嬷,乃霍氏嫁到褚家后分来伺候的。倒也投了霍氏的缘,主仆二人也相伴有二十多年了。亲眼看到霍氏从当年拿怯生生的新媳一路走到当家主母,这二十多年,霍氏是操不完的心。
说句不敬的,她这病,就是累出来的。
就从没见到那一家的主持中馈的主母,每隔两年都亲自跑到田庄上一住就是两个月,只为挨个与庄子上的老农和农妇们谈田上的收成。嬷嬷都快觉得哪怕是那县衙里管着春耕的县官们,怕都没她们夫人对庄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