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看着对方有些蹒跚的背影,蓦地目色一凝……皇帝就站在那颗枫树前不过两步远的地方,就这么定定看着。
怎么说呢……即便只是一个略略侧目的动作,表情在院中昏暗的光线里并不明晰,但不知怎的,时欢就是觉得,皇帝看着那棵枫树的眼神,暗沉阴冷到让人连呼吸都忘了。
电石火花间,时欢突然意识到,兴许这些年……皇帝什么都知道的。
一个人的心思纵然难懂,但那人心思在不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下来却是能感觉得到的。何况,皇帝本就生性多疑……怕是姑姑以为藏地很好的心思早已被察觉。
“这棵枫树……”皇帝沉吟片刻,到底是找到了一句格外云淡风轻的话,“许多年了吧……倒是长得不错。”
皇后身形微微一颤,眼底慌乱已起……
“是呢。”时欢上前半部拦在了皇后跟前,笑得温柔又俏皮,“彼时臣女年幼,总觉得枫叶红红的煞是好看,偏偏姑姑不喜,臣女便偷偷从宫外偷了一株栽在此处,没想到……姑姑将它养地甚好。”
不管皇帝信不信,如今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全一下彼此的面子罢了。
即便心有猜测,可这些年来皇帝从未过问分毫,却在这样一个月色沉凝的夜间,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兴许,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后悔……
但凡他还不愿意破坏如今这样帝后恩爱相敬如宾的表象,他就会承了时欢此刻递过去的台阶。
皇帝抿着嘴没说话,落在时欢身上的眼神冰凉到宛若实质。皇后连呼吸都敛着,身侧的手轻轻蜷起,虽是准备将这个“欺君”的小丫头拉到身后去。
每一个呼吸都显得漫长而难捱。
晚风微凉,吹在颈侧只觉得冰凉又黏腻……竟是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冷汗。
沉凝压抑的暗色里,皇帝轻轻笑了笑,收回落在那枫树上的目光回头看时欢,眼底冷凝尽散,“是啊……你姑姑性子温和,最有耐心,又最是宠你。但凡是你种下的,即便她不喜,却也必然用心呵护。”
“难怪朕瞧着……这株红枫倒是比这院中其他的树木花草更有精神些……”笑了笑,皇帝这才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朕还要去御书房,皇后和时小姐早些休息吧。你们不必送了,留步。”
说着,转身即走,步子很大,几步之间消失在了殿门之外。
步履仓皇。
明明还未到红枫的季节,盛夏季,庭院中自是争奇斗艳百花齐放,一株红枫而已,如何抢得了百花风头?也着实是无话可说罢了。
身后传来突兀的呼吸声,有些重,像是憋地久了猛地松了一口气一般,整个人都卸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