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闫晨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是听说过很多关于元门,或者说是元家的事情。
那个辉煌而传奇的家族,就算是现在玄门风水界高高在上的玄家也远远不及,曾经甚至只是这个家族脚前匍匐的奴仆,后来一朝得势,却仍然处处受制,再怎么嚣张,也达不到比不上那个家族。
那样的辉煌,是无法复制的。
任何人站在那段历史面前,都只会感觉自己的渺小。
许闫晨脑中各种思绪翻腾,复杂,混乱,矛盾……
他这才想起来,他并不是抱着单纯的目的进来元门的,那幕后的人,看上了他的风水天赋,以他的家人为要挟,让他在元门的开山大典上,说出那样一番话。
许闫晨已经十六岁了,也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家庭的困难让他早早明白了世故,也让他失去了少年的单纯,懂得更多。
比如说他的作用,不过是一把指向元门的剑,一个安插进来的奸细。
在幕后之人的眼中,他虽然天赋卓绝让人惊叹,却没有让人惜才到让人改变目的的地步。
许闫晨甚至记得当时那个人一脸轻蔑和随意,跟别人说的话:“天才罢了,我们玄家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当一颗棋子又何妨?”
那个可惜他风水天赋的人,就这样被默默败下阵来。
直到那个时候,许闫晨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原来对于其他人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
少年人的自卑与敏感,以及那易碎的自尊心,和内心深处的固执坚定,让他义无反顾地想要成为元门弟子。
许闫晨甚至想好了,到时候他进了元门,就像元门主托出一切,并且求她救救自己的家人,到时候自己在元门做一个小弟子,父母和妹妹也可以接到身边来,一家人完全可以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
所以,许闫晨几乎是抓救命稻草似的,抱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在开山大典上惊艳四座。
他甚至成为了元门主的亲传弟子,走到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那一步。
可到了自己,他才发现,一开始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简单?
幕后之人既然选定了自己出来当这个棋子,背后的策划不可能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而且,他说的话,元门主会信吗?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的话,别人就会无条件的相信而且帮他?
元门的气势宏伟,更加刺激出了许闫晨的弱小,让他不自信到气馁。
于是,再美的雪景在他眼中也成了徒劳。
“啪!”一个雪球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许闫晨浑身一僵。
“哈哈哈哈!”席思捂着肚子笑得很畅快,忍不住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嘴里还一直嚷嚷着,“傻子!傻子!”
许闫晨默默抹了抹脸,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席思盘腿坐在地上,不解地看着傻傻的许闫晨。
许闫晨却笑得很开心,心头各种纷杂的思绪如同一扫而空。
“师兄。”这一次他叫得很顺口,“我给你看下雪!”
他兴奋地冲到一棵树下面,用力地摇晃着树身。
树叶上的积雪扑簌落下,险些就将坐在雪地里的席思淹没,直接被堆成了一个雪娃娃,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晶晶亮。
“哈哈哈哈!”席思快要喜疯了,太好玩儿!
“下雪!下雪!我还要看下雪!”他开心地叫着,坐在雪堆里面摇头晃脑。
刚开始被吓了一跳的许闫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师弟!”旁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席思瞬间认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想要逃开又来不及,只得迅速往雪堆里躲,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埋起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元石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几步冲过来将他从雪堆中捞了出来,皱着眉头对他说:“小师弟!不是让你不要玩雪吗?我要告诉师父了!”
席思被元石提在手中,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抬起来,连忙扑腾叫嚷着:“不要说不要说!我错了大师兄!”
说着他又嘟着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元石。
元石心有不忍,抱起席思,看向许闫晨:“你……”
许闫晨听到刚才元石的话,一颗心早就高高提起,犹豫再三才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他来的,是我的错。”
他还不敢叫大师兄,怕闹了乌龙。
元石倒是笑得爽快:“你该唤我大师兄的。昨天你已经通过了师父的考验,在开山大典之上,被师父亲口宣布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以后也就是我的师弟了。许师弟,以后请多多指教。”
许闫晨手足无措,脸都快红了:“大……大师兄……”他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席思理直气壮地嚷嚷着:“大师兄!我是不是也当师兄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指使师弟做事了?”他最羡慕大师兄训斥那些弟子的模样了,太威风了!
元石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见了师父在说吧。许师弟,师父也吩咐了,让你醒了就去见她。”
“嗯。”许闫晨轻轻应了一声,一颗心却渐渐沉了。
元门是他心中幻想的世间最美好之地,只是可惜,他无法长久地呆在这里了。
但是,他还是要说。
虽然那位元门主只当了他一天的师父,以至于没有教过他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想要别人伤害她。
也许,这是他能够报答她的重视,唯一的一个途径了。
一路上,元石时不时地跟许闫晨说话,微笑沉稳,让人如沐春风。许闫晨一边回答着,一边佩服起这位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大师兄来。
而席思趴在元石的肩膀上,情绪低落地揪着元石的衣服。
待会儿妈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将他送下山?
席思不由得撅起了嘴,早知道就不玩儿了,他要好好听话的。
很快,到了藏经殿。
这里的偏殿有弟子经常过来阅览书籍,而主殿则是作为元晞的书房,也是元晞在元门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处理一些事务的时候,也基本是在这里。
“师父。”元石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顺便把席思给放了下来。
许闫晨落后半步,也惴惴不安地跟着叫了一声“师父”,却看都不敢看那个仿佛站在云端的女子,高贵仙韵到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席思迈着小腿儿跑了过去,几步冲到元晞身边,乖乖地喊了一声“妈妈”。
许闫晨险些惊讶地抬头——妈妈?
元晞的目光落在席思身上。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被冻得冰冰的小脸儿。
元晞隐隐皱眉。
席思瞅着元晞的表情,哭丧着脸:“妈妈我错了,我不该玩雪的。”
元晞没说他,只是吩咐身侧的人:“带他下去,洗个澡。”
席思被乖乖带走了,书房内只剩下元晞,与两个弟子,元石和许闫晨。
元晞盘腿而坐,白色衣角自然而然地铺开,宛若舒展绽放白莲。
“许闫晨?”
许闫晨忽的抬头,鼓足莫名的勇气看向元晞,目光坚定:“师父,我有话想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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