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相过谦了,请。”宁谈也不多言,直接抹掉了桌上原本已经下了一半的棋子纳入棋盒中,示意沐清漪先请。沐清漪也不在意,执起白子略微思索了一下便伸手落下一子。宁谈淡淡一笑,也跟着落の。
哥舒竣对棋道也颇有些心得,便坐在一边看两人下棋。只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毫不相让,宁谈下棋的速度素来是极快的,第一次跟他下棋的哥舒竣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每一次他苦苦思索半天对方却立刻就能落子的下法还曾经给过哥舒竣不小的压力。但是哥舒竣很快就发现了,沐清漪却并没有这样的困扰,宁谈快她就快,宁谈慢她也不着急跟着慢下来。神色平静气度悠然的模样倒是比哥舒竣这个旁观的人还要像是自身局外。
一局棋足足下来将近半个时辰,最后还是以沐清漪胜出了一子收尾。宁谈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扬眉赞道:“沐相果真是过谦了,在下好多年不曾如此爽快地下过棋了。若是有空,必定要再跟沐相请教几盘。”
哥舒竣笑道:“宁先生实在说跟朕下棋不爽快么?”
宁谈挑了挑眉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哥舒竣的话。哥舒竣棋艺不错,但是在北汉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人切磋,所以也只是不错而已,还远远称不上高手。只可惜,除了哥舒竣这个不算高手的高手,宁谈甚至找不到人陪他下棋,所以自然免不了三不五时的算计着不着痕迹的让让某人,面得把哥舒竣打击狠了连这唯一的一个棋友都没了。
“宁先生原本是……西越人?”沐清漪有些好奇地问道。宁谈看上去就不像是北汉人。之所以猜是西越人也只是因为华国人一般很少会来北汉,就算是在华国活不下去了大多数也会选择去西越。因为初到北汉的环境,若不是有人相助普通的华国人几乎是活不下去的。就像是沐清漪,即便是有人精心照顾,也依然大病了一场。
宁谈摇头,淡笑道:“不,是华国人。”
“华国?倒是少有华国人会到北汉来。先生许多年没有回过华国了吧?”能够被哥舒竣如此礼遇的问绝对不会是庸碌之辈,但是沐清漪却从未听说过宁谈这个人的名声,想必是从来没有在华国出现过的。
宁谈笑容浅淡,似乎有些惆怅地点头道:“一转眼……也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那就是说哥舒竣尚未登基的时候宁谈就已经到了北汉了。如果那时候他和哥舒竣就认识的话,那么这人就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是哥舒竣的心腹了。宁谈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十几年前……说不定未及弱冠就已经跟着哥舒竣了。
“先生不打算回去么?”
宁谈摇摇头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何况我已经习惯了北汉……在一个地方习惯了,就懒得再起改变了。其实北汉是个不错的地方,住久了沐相也会习惯的。”
沐清漪含笑不语,旁边哥舒竣笑道:“沐相,你这该不会是打算拉拢宁先生吧?宁先生可是朕重要的谋士,还请沐相手下留情啊。”沐清漪笑道:“陛下言重了,宁先生难道不是在劝说本相?”
哥舒竣叹了口气道:“好吧,如果沐相愿意留在北汉的话,朕同样可以以大丞相之位相待。虽然不能……,但是朕的皇弟也是顶天立地的北汉好男儿,难道沐相当真是看不上眼么?就算是宁先生……也完全可以商量啊。”
听了哥舒竣的话,沐清漪忍不住一脸的黑线。哥舒竣为了拉拢她倒真是无所不用极其,或者说,是为了打击容瑾吧。毕竟,沐清漪再自恋也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就重要到如此地步了。
“宁先生大才绝不逊于清漪,陛下如此舍近求远就不怕宁先生难过么?”沐清漪挑眉笑道。
哥舒竣有些无奈地道:“正是因为宁先生不肯出仕所以朕才更加看重沐相啊。若是能得沐相和宁先生一起辅佐,又有十一弟征战沙场,北汉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不得不说,如果不算立场的话哥舒竣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皇帝。至少对于大臣来说哥舒竣这样的皇帝其实比容瑾这样的要好伺候得多。而且,哥舒竣虽然记仇,但是他很清楚事情孰轻孰重。如果是容瑾站在哥舒竣这个位置的话,只怕就只会想到砍了她而不是依然费尽心思的想要拉拢她,即使是知道机会不大。作为一个皇帝,哥舒竣是比容瑾要称职得多的。
“宁先生为何……”沐清漪有些不解地道。既然宁谈能做哥舒竣十年幕僚,又为何不愿意入朝为官辅佐哥舒竣?幕僚和臣子是完全不同的,虽然都是为帝王所用,但是臣子的待遇显然是比幕僚要好得多的。
宁谈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淡淡笑道:“在下对**上的事情……并不太精通。”
其实沐清漪也未必真的精通,但是她有一个肯为她披荆斩棘扫去所有的阻碍的皇帝容瑾。但是哥舒竣显然不是这种人,哥舒竣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就注定了他绝对不会全然的信任某一个人,就算他真的全然信任,也绝不会为了他不顾一切。有时候,就算提出的建议是对的,他也必须要衡量左右,甚至不得不将人推出去做牺牲品。宁谈不是北汉人,这样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如果宁谈做了什么危机到北汉权贵的利益的话,哥舒竣未必会出手保他。
宁谈显然将这些看的非常清楚,清楚的吓人!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所以宁谈宁愿做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幕僚,而不是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臣。所以,遇到不一样的人,人生就可能完全不一样。如果当初沐清漪先遇到的是哥舒竣,或者她跟着哥舒翰回到了北汉,只怕如今这天下也不会有沐相这个人。她和宁谈,都是清楚而冷静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莞尔一笑。才刚刚见面,却似乎对彼此都十分了解一般。这样的感觉倒是十分奇特,颇有些相逢恨晚之意。
哥舒竣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看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而笑,但是却能够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看来沐相和宁先生果真十分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