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呆住了,脑子里“嗡嗡”的。
坐失良机!坐失良机!
恭王好像晓得他在想什么,说道:“不过,你没有曲从他们的意思,也不能算是坐失良机——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自责!神机营的事情,你已经尽心竭力了!”
微微一顿,“其实,换了我——我若和你易地而处,也是不晓得该如何取舍的!”
“我也不能够为了自己的弟弟的生死,就罔顾三万旗人的生计荣辱——不然,还怎么好意思忝居国家亲王的位子?”
“神机营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不要再提了!现在,咱们该想一想,还拿不拿得出……足够的‘赎金’?”
顿了一顿,恭王微微放低了声音,却加重了语气:“仔细想想,彼此的脸面,其实还没有真正撕破——譬如,老七的爵衔,还没有革掉……”
文祥心中,又是一动。
“你想一想,”恭王的声音,更低了一点儿,“辛酉政变的时候,咱们是怎么对待载垣、端华的?”
载垣、端华,是在军机处当值的时候拿下的,拿问他俩的旨意里,有“将载垣、端华、肃顺,革去爵职,拿交宗人府”之说,就是说,载垣、端华被捕之时,头上的“”,就没有了,不过一个闲散宗室。
文祥很清楚,关于肃顺、载垣、端华的命运,其后的各种会议,不过走个形式,在他们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难逃一死了——因为从一开始,恭王和慈禧,就是要置他们三个于死地的。
所以才不留任何余地,一出手就剥去了他们的爵位。
同时,这么做,也是为了打消朝廷中还在首鼠两端的人的幻想。
醇王头上的“亲王衔郡王”,却迄今尚在。
这,说明了什么呢?
醇王之所为,较之肃顺、载垣、端华,其实远为严重。
肃顺虽然跋扈专权,也有向文宗建议对慈禧行“钩弋夫人”故事之传闻,可是,他毕竟没有真的“矫诏”,也没打算对恭王动用武力,恭王和慈禧,不但不能容他,还抓了载垣、端华两个倒霉蛋“陪绑”,按理来说,“那边儿”对醇王,更应该欲啖肉寝皮才对啊!
文祥毕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收摄心神,努力思索。
过了片刻,他开口了:“那,得先想清楚,‘那边儿’……到底想要什么?”
“不错!”恭王说道,“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顿了一顿,“‘那边儿’之亟亟者,自然是嗣皇帝的位子,可是,目下,荣安登基继统,大局已定——我能让的,也都让出去了!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来,‘他’还想要什么?我还能给什么?”
顿了顿,“方才,你、我都说到了,逸轩此人,叫人‘摸不着底’——”
“叮当、叮当!”
“传呼铃”又响了。
方才,也是说到“摸不着底”的时候,被“传呼铃”打断的。
“就这么一小会儿,也等不得?”
恭王大皱眉头,“我去看看。”转身出去了。
不过,并不是醇王福晋“一小会儿,也等不得”。
来人还是“门上”,恭王心想:这应该不是老七媳妇的事儿了,又来了什么紧要的人物吗?
“回王爷,”“门上”说道,“方才,我想起一个事儿——七福晋的车子,是从东边儿过来的!”
微微一顿,“这个……可不大对呀!太平湖在凤翔胡同的北边儿,她应该从走北边儿的路才对呀!”
“于是,我就去套车夫的话,原来,七福晋去了朝内北小街——她是从朝内北小街过来的!”
哦?
恭王大为意外。
“门上”继续说道:“我想着,这个消息,大约比较紧要,所以,赶紧过来回给王爷。”
这个消息,确实紧要。
恭王回到“小房子”里,说给文祥听了,文祥亦颇为意外。
“现在的情形,”恭王慢吞吞的说道,“是一步路也走错不得的!这样吧,博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嗯,我见她的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听一听情形吧——如果过后由我转述,只怕中间漏掉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失真、曲解……然后,咱们俩再一块儿合计合计,到底该怎么办?”
啊?你什么意思?总不成要我和你一起见七福晋?这……哪儿有这个规矩呀?
“就委屈你呆在屏风后好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咱们都不要胶柱鼓瑟了。”
啊?呃,原来要我……“听壁角”。
匪夷所思,不过,呃,好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