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关卓凡回到朝内北小街,军医已经在府里候着了,替关卓凡换了药,说,王爷的伤势,已无大碍,伤口愈合良好,整条手臂,都可以适当的活动、活动,不必再吊在脖子上了。
这个话,关卓凡去天津之前,军医就说过了,可是,出现在圣母皇太后面前的轩亲王,负伤的左臂,依旧吊在脖子上,这是因为——嘿嘿,你懂的。
现在,大局已定,不必再演戏了。
换过药,关卓凡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把自个儿洗刷了一遍。
自遇刺负伤之后,关卓凡就“旷”着了,现在,四只柔嫩的小手,在他的身体上,上下求索,关某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可是,嘿,“反应”虽然有,但是,咱们的轩亲王,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居然生生的忍住了。
两个侍女,都不禁有些诧异,同时,也隐隐的有那么点儿失望。
洗刷之后,拭净身体,换上了便袍。
如是平日,接下来,轩亲王就该移步书房,可是,喝过一碗茶后,关卓凡吩咐,“套车,去潜邸。”
潜邸,即理藩院胡同的荣安公主府,啊不对,应该说是“原荣安公主府”——荣安公主被立为嗣皇帝的同时,荣安公主府即升格为“潜邸”了。
目下,整条理藩院胡同都被轩军近卫团封了起来,由头至尾,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这个格局,将一直维持到“今上”移跸紫禁城。
进了二门,翠儿——“今上”的贴身丫鬟,“釐降”时的“试婚格格”——领着阖府执事,在二厅的台阶下迎候额驸——哎又错了,如今不是“额驸”,是“皇夫”了。
虽然还穿着孝袍,但是“女要俏,一身孝”,此刻的翠儿,容光焕发,玉立婷婷,一眼看过去,颇有些女主人的派头了。
放在以前,关卓凡出远差归来,站在翠儿目下位置上的,一定是“今上”本人。但是,关卓凡已经事先派人给“潜邸”打了招呼,如今身份不同,仪制不同,再没有皇帝亲至二厅迎候臣下的道理的。
“奴婢给王爷请安!”
关卓凡下了车,翠儿第一个福了下去,笑容满面,“王爷大喜!”
后边儿“呼啦啦”一大片请下安去,齐声说道,“王爷大喜!”
咳咳,现在是“国丧”,何来“大喜”?你们……也太不矜持啦。
关卓凡面带微笑,亲手扶起了翠儿,顺势在她的柔夷上轻轻一捏,说道:“‘大喜’什么的,在咱们自个儿家里,说一句、半句就罢了,出到外头,可不敢这么说,晓得了么?”
翠儿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晓得了自己“太不矜持”了,还是因为王爷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呢?
“是,”她低声说道,“奴婢知错了。”
“也不算什么错,”关卓凡含笑说道,“我就是白嘱咐一句。”
顿了一顿,“皇上呢?”
“皇……啊,在‘海棠春坞’。”
“海棠春坞”是“今上”在“潜邸”的寝卧。
嗯,这就对了。
“走吧。”
“是,奴婢带路。”
“海棠春坞”原名“燕喜堂”,但是关卓凡不喜欢这个老气横秋的名字,就跟“今上”说,养心殿里,也有一个“燕喜堂”,犯重了,不好。
彼时的“今上”,虽然和“嗣皇帝”三字,还拉不上什么干系,却已“虚怀若谷以纳舆论”,说,“燕喜堂”不合适,就请王爷替它改过一个名字罢。
关卓凡便说,“海棠春坞”如何?——你看外边儿的院子里,海棠花儿开的多好!
“海棠春坞”?啊,真好听!“今上”欣然说道,那……从今往后,“燕喜堂”就改成“海棠春坞”吧!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门内的佳人,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
进入明间,翠儿打起里间的帘子,关卓凡跨过门槛。
皇帝袅袅娜娜的站了起来,美丽的面庞上,红云淡染,“王爷……”
咦,还叫“王爷”就不对了,哪有皇帝喊臣子“王爷”的?
关卓凡正要说话,皇帝突然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你的胳膊……哎哟,伤势已经好全了?”
关卓凡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臂,已经放下来了,不再吊在脖子上了。
他不由感动了——这个细节,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翠儿也没有留意到。
看着皇帝满脸的惊喜不置,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小女人,一颗芳心,实实在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哟,真的!”翠儿脸上懊丧的神气,一现即隐,随即满面欢容,“公……哎,咱们皇上的心思,可真是细呢!奴婢就没有留意到!”
微微一顿,“王爷大安了,真是可喜可贺!恭喜王爷,恭喜……皇上!”
关卓凡微笑说道:“绷带还没有拆掉,大约还得再过几天,才可以拆线。不过,医生说了,伤口愈合的很好,胳膊手什么的,尽可以活动活动,不必再吊着了。现在,伤口痒的很,恨不得去抓它一把。”
皇帝赶忙说道:“那可不行!不能抓!那是长新肉呢!你得忍着!”
“是,”关卓凡含笑说道,“臣谨遵圣谕。”
皇帝的脸儿,“刷”一下就红了,嗫嚅了一下,低声说道,“嗐,你说什么呀……”
关卓凡转头对翠儿说道,“在军机处用的午膳,胡乱吃了两个饼子,不上不下的,麻烦你去厨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我再随便垫巴点儿。”
翠儿晓得,王爷这是暗示自己,不要在这儿碍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