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些话,当着皇帝的面儿,不大好说……你呢,也别嫌我啰嗦,就当我杞人忧天好了……”
“臣不敢,”关卓凡微微欠身,“太后有什么吩咐,尽请明言。”
“我是觉得,”慈安说道,“皇帝的发饰、衣裳,都改得……嗯,挺好看的!你摆的道理呢,也是……呃,挺有道理的!只是,只是……”
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就怕有人还是转不过弯儿来,在下头嘀咕,说什么……‘变易祖制’!皇帝毕竟刚刚即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个,会不会……”
顿了顿,“呃,我想,发饰、衣裳这些事情,毕竟不比电报、铁路,没有那么紧要,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急着改动呢?”
唉,有时候,有些人的眼里,发饰、衣裳,比电报、铁路还要紧要呢。
不过,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事实。
衣冠关系理念,衣冠变易,就是理念变易,衣冠改不过来,理念也就改不过来。电报、铁路神马的,就算有了,但如果脑筋不换,依旧用旧脑筋玩儿新把戏,新把戏的功效,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对“衣冠关系理念”的道理,慈安是有着朦朦胧胧的认识的,不然,也不会对皇帝的衣冠的变化,表示忧虑,“没有那么紧要”,其实是个委婉的说法,个中含义,得倒转转过来听。
当然,“用旧脑筋玩儿新把戏,新把戏的功效,也是要大打折扣”的道理,她还不懂。
“太后请放心,”关卓凡微微一笑,“要说‘变易祖制’,‘旗头’、‘花盆底’,才是‘变易祖制’;直上直下、下及脚背的旗装,才是‘变易祖制’呢!”
啊?
“啊?”慈安愕然,“这……怎么会呢?”
“回太后,”关卓凡说道,“容臣一一道来。先说‘旗头’——入关之前,哪里有这样东西?彼时旗人女子的发饰,无非两种,一种梳髻——未婚的双髻,出了阁的单髻;一种扎辫,未婚的垂辫,出了阁的盤辫。”
顿了顿,“莫说入关之前没有‘大拉翅’一类的‘旗头’,就是入关之后,至少,嘉庆朝之前,都是没有这样东西的!”
慈安檀口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关卓凡这番话,太毁三观了——
什么?嘉庆朝以前,都是没有“旗头”这样东西的?!
慈安姐姐一直以为,自己梳的“旗头”,是……“自古以来”的啊!
清宫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咋回事儿涅?
咋回事儿?瞎掰呗。
当然,咱们慈安姐姐没有看过神马清宫剧。
“‘旗头’到底起于何时,”关卓凡说道,“已不可考,不过,历代皇后,都有绘制御容,其中尽有只着吉服、未戴凤冠的,请太后仔细回想一下她们的发饰,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
果然……
“其中,”关卓凡说道,“还有着常服甚至便服的——那就更加明白了,譬如,孝庄文皇后。”
孝庄文皇后……
对,慈安想起来了,孝庄文皇后有一副便服的画像,就是“盘辫”的——把长辫子盘到头上。
“哎哟,哎哟,哎哟!”
慈安一连“哎哟”了三声,同时,不由自主,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旗头”,用十足惊叹的语气说道:
“真正是没有想到!这个‘旗头’,非但不是祖宗的‘衣冠’,而且,还没有多少年头!真正是没有想到!真正是没有想到!”
顿了一顿,用疑惑的语气说道:“那,怎么就弄出来这么个‘旗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