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筱紫云说道,“最关键的是,‘山人’现在是‘皇夫’,接下来,听说,还要进什么‘辅政王’,是吧?”
“嗯,”宝鋆含含糊糊的说道,“似乎……有这么个说法吧。”
“反正,”筱紫云说道,“只要今上在位,‘山人’就是‘皇夫’,就是‘辅政王’,他的位子,就是稳如磐石!”
顿了一顿,“我的意思——嗯,艾翁的意思是,今时今日,‘山人’的根子,全系在今上身上,已不干别的什么事儿了,翻辛酉政变的案,就算‘山人’沾上点儿边儿,背上点儿责任,也动不了他的根子!——还是那句话,只要今上在位,‘山人’的位子,就是铜浇铁铸的!”
再顿一顿,“至于今上的继统承嗣,就更加不关辛酉政变半钱银子的事儿了!今上是接她弟弟的位子,不论有没有辛酉政变,她弟弟——嘿嘿,穆宗皇帝都是皇帝啊!谁叫……这个,文宗皇帝走的早呢!又谁叫……嘿嘿,文宗皇帝就穆宗皇帝一个儿子呢!”
“就是说,”宝鋆慢悠悠的说道,“‘山人’替肃顺翻案,只好好处,没有坏处——并不怎么会伤及自身,却能够将两宫皇太后、恭亲王、文中堂、还有我一锅端了,留下他一个人吃独食,是吧?”
筱紫云的眼睛,放着贼亮的光:“大人明鉴!正是如此!”
他没有听出,宝鋆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可是,”宝鋆说道,“哎,仔细想一想,眼下,‘山人’其实已经是在‘吃独食’了——恭亲王已经‘退归藩邸’,两宫皇太后已经‘撤帘’,我呢,就更加不必说了——等同投闲置散!”
顿了顿,“最关键的,如你所说,‘山人’已经是‘皇夫’了——他已经把自己的老婆推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了!一句话,他已经大权独揽了!既如此,又何苦这么折腾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筱紫云愣了一愣,说道:“呃,文中堂可还在军机里头啊……”
宝鋆一笑,“单单为赶文博川出军机,‘山人’就走去替肃顺翻案?嘿,咱们文中堂的面子,可是够大的呀!”
顿了顿,“再者说了,文博川在军机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没有什么替‘山人’捣乱的意思啊!”
“呃,艾翁说,”筱紫云微带疑惑的说道,“前阵子,醇郡王犯了事儿,‘山人’斩草除根,黜神机营‘出旗’,这件事情,文中堂是坚决反对的,如果没有后来的‘逃旗”,黜神机营‘出旗’的事儿,只怕就得搁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儿,文中堂和‘山人’唱反调儿,这不算……替他捣乱?’”
“不算!”宝鋆微微摇头,“文博川唱的这个‘反调儿’,其实是出‘双簧’,没有文博川在前头这么一拦,怎么显得出‘山人’……嗯,‘虚怀纳谏’呢?又怎么显得出他仁至义尽呢?——看,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个儿作死!”
“啊?”筱紫云愕然,滞了一滞,吃力的说道,“这么说,这个事儿,文中堂……事先同‘山人’勾连好了?”
“那倒未必,我只是说,‘山人’留文博川在军机上,自有他的用处,有时候,他还需要有人跟他唱一唱‘反调儿’呢!何况,唱‘反调儿’什么的,于文博川,不过偶一为之罢了!”
筱紫云有些发懵,宝鋆说的,艾翁说的,颇不一样,听那个有道理,听这个也有道理,这个……
“恭亲王呢,”宝鋆继续说道,“其实已经不碍‘山人’什么事儿了,事实上,非但不碍他的事儿,若没有恭亲王,有的窗户纸,他还不晓得该怎么捅破它呢!——今上的继统承嗣,正经‘劝进’的,恭亲王可是第一个!也是最有分量的一个!没有恭亲王的‘劝进’,‘山人’怎么才能够把自己老婆扶上太和殿的那张宝座呢?”
“他把恭亲王‘端了’,再有个什么事儿,哪个来替他说话呢?别的亲贵,同恭亲王一比,哪个不是轻飘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