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母笑着说:“春联、福字我家有,薇薇从京都带来好多,清市贴掉了两副,剩下的我们三家分分也够了,哪用得着买啊,回头我就让薇薇送下来。”
老太太欣慰地说:“还是薇薇考虑得周到。”
老爷子也一脸赞许之色。
禾大伯娘的脸色更难看了。
禾母扯了禾父一把,说:“阿爹阿姆那我和建顺先走了,去迟了有些店怕是会关门。”
“去吧去吧!”二老朝俩口子摆摆手。
门一关上,禾大伯娘的脸色再黑几分,冲着卫生间里梳妆打扮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吼道:“好好的年被你搞得心情糟透了!你看看人家禾薇,给你三叔、三婶多长脸!再看看你,不帮着爹妈把家,还三天两头败家……这回倒好,几口狗肉败掉十五万,你可真有本事啊!这么有本事咋不去抢啊!咱家欠你二叔、三叔家的债都还没清呢,你个死丫头还给我来这一出……”
想到女儿刚抽抽搭搭吐露的实情,禾大伯娘好悬没晕过去。
其实禾美美昨天就回禾家埠了,可一帮跟着她来禾家埠玩的同学说住宾馆自由,白天兜风晚上泡吧,想玩多晚都没人催。于是就没和家里通气,而是仗着兜里那点钱,跟着同学住进了市中心的宾馆。
今天难得起早爬西山,在山脚的小溪边遇到一条没人管的小土狗,几个男生女生顿时来了兴致,说是禾家埠的狗肉出名,今儿就来烤个土狗肉尝尝。
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伙人竟真的在嘻嘻哈哈间把那条土狗给宰了。男生剥皮。女生生火,然后把洗净的狗肉架火堆上烤着吃。
结果没吃几口,狗主人牵着一头狼犬追来了。她那帮同学竟然无耻地把责任全推到她头上,说她是本地人,她要不说这狗没主人、能烤着吃,他们绝不会动歪心思。
狗主人倒是没说什么,禾美美甚至有信心。如果没旁人掺合。一定能劝服他放过自己。因为那男人从头到尾绷着个脸,一句话都没有,一看就是个闷骚型。
星座书上说了。闷骚型男人的天敌是兼美貌和风韵并存的女人,而她禾美美恰恰就是这类女人,还怕哄不了他。
可坏就坏在他那两个同伴。其中一个还穿着警服,臭着脸把她狠狠训了一顿。完了还放出狼狗吓她,害她跌了好几跤。脸上差点破相。
更过分的是,把她身上的证件还有手机都给扣了,还让她在当场形成的赔偿责任书上签字画押。
说什么那狗不是普通土狗,而是爱尔兰进口的田园犬。这两年的饲养费就不问她收了,但当初买幼崽的十五万必须偿还,否则就送她去派出所立案。
禾美美被狼狗吓得哪里还有心情和狗主人讨价还价啊。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很没骨气地在类似借条的赔偿责任书上签了字。然后攥着没被扣押的钱包,又惊又惧地从西山打车逃回了家。
“……林爽、郭凯、肖明月……等开了学再找你们算账!明明一起杀的狗、吃的肉,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承担……哼!还说什么朋友,朋友有你们这样当的吗?真是瞎了眼了我……”禾美美边往脸上抹护肤品,边嘀嘀咕咕,“……还有那几个男人,骗子!肯定是骗子!哪有土狗那么贵的!什么爱尔兰进口的田园犬,蒙我呢!……”
禾大伯娘哪管什么本地土狗、进口田园犬的,莫名其妙给家里添笔十五万的欠债那就是罪过。
想到钱又不禁恼火,一把将女儿从卫生间拽出来,往沙发上一推。
“妈你干嘛呢!没看到我在抹脸啊!”禾美美尖叫道。
手上的护肤品都搞到棉睡衣上了。睡衣脏了也就脏了,反正也是洗衣机洗,可这护肤品是她托同学刚从法国带来的,说是滋润美白的效果可好了。当然,价钱也贵,一小瓶20ml的乳液就要六百多。被她娘这么一扯,五十块钱没了,关键还没用到脸上,真心疼死她了。
禾大伯娘哪知道女儿在心疼啥啊,要是知道,没准比女儿还心疼,那钱还不都是从她兜里出去的。然而此刻她更心疼的是那十五万。
“你说你咋就这么能惹事啊,一年到头消停过没有?去年过年为你的事我们一家子轮流跑医院,连年夜饭都没吃好。想着今年总能安稳了吧?你倒好,给我惹一屁股债回来……你说你平时伸手问家里要钱也就算了,放假了不回家还跑去吃狗肉,咋就没让那十五万的狗把你给吃了?!还回来干啥……哦,这会儿说上当受骗了,当时难不成是傻子啊?人家说多少就多少?你咋就那么蠢啊!咋不学学你那帮同学,看人家多精明,有事往别人头上推。平时玩得那么亲热,现在认清了吧?大难临头各自飞,也就你个死丫头蠢得没药救……真不知道生了你养大你有啥用……”
禾美美这会儿刚洗过澡洗过头、已恢复往日的白净。只不过眼泡还肿着,无论怎么抹眼霜都无济于事,被她娘这一丢、一吼,忍不住又嘤嘤地抽噎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钱比对我关心!所以我才说不活了!爷奶你们拉着我干啥!让我一头碰死算了!”
一听孙囡要寻死,老太太急上了火,小脚快步走上前,拉住孙囡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过!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说完转头念起大儿媳:“你也少说两句,说不定对方只是吓唬吓唬美琴,事情都没搞清楚呢,你这个当妈的朝自己闺女吼什么吼!当我和你阿爹死人吗!这楼上楼下的隔音效果不好也是你在说,这会儿又扯着嗓门吼个没完,传开了丢不丢脸!”
禾大伯娘一把扔掉手里的鸡毛掸,气呼呼地说:“如果只是吓唬。就不会让她签什么赔偿责任书了,手印都按了,怎么可能是开玩笑!”
“就算是真的,那发都发生了,你还想咋地?把你闺女打死啊?”老太太心疼孙囡,搂过她安慰道:“琴琴乖,奶奶帮你。你妈就是这副急脾气。你别听她瞎叨叨……”
要搁平时,禾美美指定跳起来纠正她奶的称呼。说多少遍了,她叫禾美美!禾美美!永远美美哒禾美美!而不是那个挫到家的“禾美琴”。然而此刻。哪还有精力管这个啊,先躲开她娘的棒槌教育再说,呜呜呜地扑到老太太怀里求庇护:“奶奶……”
老太太被她哭得心揪揪,索性带她去了自己房间。不让大儿媳再有机会骂她从小护到大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