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宝极为健谈,说的几乎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市井轶事,倒是让陆瑾听得饶有兴趣,不时微笑追问。
乘着交谈的空闲,陆瑾开口询问道:“对了,上次听你说过并非洛阳人士,为何年关将近,冯郎君却没有归乡?”
闻言,冯小宝目光中不禁飘过了几分黯然,端起酒杯重重地一饮而尽,叹息言道:“陆学士有所不知,在下家乡乃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乡村,四面环山条件艰苦,即便是幸幸苦苦地劳作一年,田里收成也不过只能养家糊口而已,好男儿岂能甘愿一辈子困守此地?况且在下自小失去双亲,乃是兄嫂抚养长大,兄嫂对我寄予厚望,在没有出人头地之前,小宝岂有颜面归乡?”
陆瑾颇为了解地点点头,言道:“今朝落拓,他朝显达,我相信冯郎君你必定会有衣锦归乡的那一天。”
“陆学士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冯小宝苦涩一笑,“小宝文不成武不就,想要一朝显赫何其困难,只愿能够多赚些钱财,便是不错。”
陆瑾也明白冯小宝说的乃是实情,在这个讲出身,论学识的年代,普普通通的庶民想要鱼跃龙门可谓非常困难,大唐开国数十年,平民显官能有几多?数来数去也只有贞观年间的宰相马周一人而已,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凭借寒窗苦读数年,外加机遇才能成为状元,其中艰难困苦有谁能够知晓?
如冯小宝这样的人物想要一朝显达,可以说是难以登天。
酒宴结束辞别冯小宝之后,陆瑾早早休憩睡得一觉,及至第二天起身,一路上的疲乏顿时为之消除,天刚拂晓就来到了西市。
洛阳城与大运河之间以通济渠相连,舟船多集聚于洛阳西南的西市之内。
说是西市,却远远比不上南北二市的繁花锦绣,盖因西市为通济渠终点,主要功能是周转货物以及大宗商品买卖流通,江南运往关中陇西之地的货物,几乎都是在此地弃船上车,因而除了采购较多的商贾,市人鲜少前来这里闲逛购物。
这样一来,也造就了西市舟船如织,牛车马队往来如梭的景象,陆瑾走入其中游览了片刻,不禁连连感叹西市的货物周转之能。
南下客船多聚集在西市东面的码头,陆瑾信步悠悠地来到青石码头之上,便看见许多船舶正停泊通济渠内,随着水波轻轻地荡漾着。
正在他翘首以望当儿,一个蹲在码头边的白发老翁突然站了起来,走至身旁拱手笑问道:“敢问这位郎君可是要乘舟南下?”
陆瑾心内略微有些疑惑,笑答道:“对,在下正欲南下。”
白发老翁捋须笑道:“在下乃这片码头专门负责引客登舟之人,目前正有一艘客船将要南下,郎君如果信得过小老儿,不妨前去一观。”
陆瑾第一次在此地乘坐舟船,不懂期间门道,然而他明白如这般重要的水陆码头,其中必定也有一些灰色势力进行管辖,如这些搬运货物伙计,别看个个貌不起眼只得孤零零一人,然而他们几乎都是拉帮结派自立山头,平日里各自划分势力范围争夺货物搬运,如果遇到外人过界争夺货源,便会群而攻之。
其中更有一些帮派与管辖官府暗地里勾结,独占一隅成为一霸,黑白通吃,来往货船只得无奈受其剥削欺压,水陆码头之复杂,可见一斑。
陆瑾约莫揣测,这搭话的老翁应该是专司负责揽客之人,想将自己领到他所在帮派的客船上去,以便从中赚取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