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父亲武元爽,武承嗣却是非常识时务,或许年少之时被流放的苦难折磨让他更是懂得人心,也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姑母不容任何人忤逆,因此他袭爵周国公之后,愈发曲意奉承,小心巴结,武后对他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不会厌恶。
今日他的家奴如此冒犯太平公主,且还言语调戏,自然令太平公主咽不下这口恶气。
见到太平公主俏脸尤带煞意,陆瑾轻笑言道:“算了,也非是什么大事,或许武承嗣也不知道手下之人会这般狂妄,公主毋须这般计较。”
太平公主轻轻颔首,显然也不愿意在美好的时光中为这些事情而生气,正欲举步离去当儿,忽见刚才被那些家奴殴打之人走了过来,他忽地一下扑跪在雪地之上,对着陆瑾和太平公主拱手致谢道:“多谢两位相助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陆瑾见此人脸青面红,臃肿不堪的模样,顿时隐隐有些同情,然而一见此人的眉宇,又生出了些许熟悉的感觉,沉吟片刻猛然惊声道:“你是钱多?”
那人惊讶抬头,目光直视陆瑾,呆呆的看了半响,惊喜不已的高声道:“噢呀,你是陆瑾,你真是陆瑾?”
陆瑾点点头,正欲将他扶起,站在旁边的太平公主已是忍不住蹙眉道:“驸马,莫非你认识此人?”
陆瑾颔首道:“对,昔日我初来长安之时,曾是钱多他们家中的租客,他们一家人待我还算不错。”
陆瑾最后一句话显然说得有些勉强,因为那位钱夫人性格既势利又市侩,对陆瑾也谈不上好,他这么说自然是为了替钱家留下面子。
而陆瑾当初之所以要离开钱家另选他处居住,更重要的便是在杏园时钱多对他的言语侮辱和藐视怀疑,如此一来,陆瑾才下定决心离开钱家。
然而钱多却不这么想,他一听陆瑾居然还记得自己,顿时激动得脸膛涨红,跪地连连磕头道:“陆驸马,念在我们钱家昔日待你还算不错的份上,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够救我们了。”
陆瑾闻言一怔,问道:“不知你们家中发生何事?”
钱多再无昔日的傲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我们原本在东市有着两间不错的店面,专司布料生意,这也是府中主要的经济来源,然而一个月之前阿娘她遭到他人诓骗,竟中了圈套欠下巨债,债主非得让我们抵押东市那两间店铺还债,阿娘为此忧心忡忡急出病来,躺在榻上就剩下了一口气,而我也多次被债主派人殴打,索要店铺地契,若非刚才陆驸马出手相助,说不定我就这么被他们打死了。”
陆瑾知道钱夫人视财如命的性格,也明白东市那两间店面对她的重要性,这样的打击,对钱夫人来讲自然是生不如死。
默然片刻,陆瑾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这并非是钱家对他有恩,而是他乃东市市令,本就有维护东市交易秩序之职,市内商人店面遭到侵占,他正应该调查缘由,主持公道。
心念及此,陆瑾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容道:“这样,明日你写一封状子送到东市署来,本官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钱多茫然的看了陆瑾一眼,迟疑说道:“陆驸马,东市市丞贾安土与那魏管事关系要好,我如果将状子送到东市署,一定石沉大海。”
陆瑾心知他不知道自己便是东市令,笑语言道:“不用担心,现在的东市署已有市令,再非什么人能够一手遮天,你放心前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