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撒谎精(2 / 2)

灰白色的办公室内,男人桌面上那盆绿植在空凋风下吹的左右摇动。

唐思和望着安隅,冷声质问;“她为何又来找你?”

安隅缄默不言,未曾言语,只是松开他的臂弯,伸手将他桌面上那盆快要被空调风吹死的绿植换个位置。

安隅在安和这些年,胡穗未曾登门拜访过,反倒是她与徐绍寒结婚之后,这人月余来的次数堪比以往多年加起来的次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很难不让人瞎想。

“腿在她身上,莫不是你还能阻了她?”她问。

环顾唐思和办公室一圈,似是觉得盆栽放在此处不妥。

发现了一处好地儿,将摆好的盆栽又挪了个位置。

继而在道;“不如你去门口贴个告知,禁止胡穗入内?”

唐思和静看她半晌,稍有些无语。

安隅见此,浅然一笑。

这一笑,赛过屋外艳阳,成了唐思和眼中独一无二的景象。

似是觉得自己摆放盆栽的位置极好,某人及其满意的点了点头。

拍了拍手,离开办公室。

会客室内,胡穗等候多时,但许是多年来在赵家人身上练就出了一身隐忍的好本事。

面上并无半分不耐。

相反的,见安隅进来,她面上那三分薄笑依旧在挂着。

“忙完了?”

“没忙完能不来?”她反问,怒火微烧。

胡穗闻言,端着水杯的指尖往下压了压,即便是坐在沙发上,那挺拔的背脊也未有半分松懈。

“赵书颜是不是找你麻烦烦了?”胡穗忍了又忍,才忍住自己没有同亲生女儿叫嚣,反倒是异常平和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隅静默无言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言语。

她太了解自家这个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母亲了。

看起来高傲,实则骨子里阴险算计比任何人都浓烈。

不过是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面孔以及一双擅勾男人心魂的眼睛。

“赵书颜最近与徐子矜走得近,你自己上点心。”

赵家与徐家走的近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个三姐,不与自家弟媳走得近,而是与一个处在流言蜚语边缘的赵书颜频频相约出门,旁人看见了,难免闲言碎语在背后指点,指点之人,除了安隅还有何人?

胡穗到底还是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人,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惯性将它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可她,高估了安隅对这场婚姻的期待与维护。

她想不到的是。安隅巴不得徐绍寒能跟哪个女人走到一起,自己有足够的证据将男人踹了还能分他一半财产。

安隅笑意悠悠靠在沙发上,笑道;“赵书颜与徐子矜门当户对,走得近,不是很正常?”

“安隅,”胡穗似是忍无可忍,微俯身,轻唤了句。

忍了忍,才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恶鬼正在觊觎着你的位置?”

“也包括你吗?”她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胡穗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将自己噎死。

尚未喘过气来,只听安隅在道;“您当初能在一个山沟沟里勾上赵波,现如今在勾个徐绍寒也不算难事吧?不若您去试试吧!回头我拿到证据能告的他净身出户,到时候,数之不尽的钱财收入囊中,您还何苦在看赵家那个老不死的脸色。”

“安隅。”

一番豪言壮语说的胡穗猛然起身,伸手、一只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朝她面上飞来。

带着满腔怒火。

这世上,能让自己亲妈去勾搭女婿的女儿,只怕仅此一个。

只见胡穗站在跟前,面上精致容颜变的狰狞,恶狠狠的指着安隅道;“你跟你那个一无所成的父亲一样,都是掉进茅坑里的石头,又丑又硬。”

猛然,安隅脸面上吊儿郎当悠哉的神色便的狠厉血腥。

怒目圆睁等着胡穗,似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猎豹撞见了一只可口的猎物。

“在如何,我也是你生的,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脉,赵太太,我又臭又硬,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在不好,那也是她自己,旁人不得说她的父亲,即便是胡穗也不行。

若非中间隔着茶几,胡穗有理由相信安隅要冲上来甩她两巴掌。

十五年过去了,安家的人永远是她的软肋,是激怒她唯一的途径,她明明深知,却还偏要逆向而行。

惹怒这个并不善良的女子。

安隅猩红的眸子怒瞪着这个妆容精致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的“母亲”。

周身冷厉凶狠的气质比那日在警局门口还要盛上几分。

她从不喊她母亲,惯性用赵太太来称呼她。

因为,这个头衔,是这个狠心的女人拼尽全力抛夫弃子得来的。

她本家庭幸福,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却最终败在了金钱与权势上。

宁愿委曲求全活在赵家这个狼窝里,也不回到安家那个平静幸福的港湾里。

“你妄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实则骨子里留着的不过是再卑贱不过的血脉,你为了攀上高枝,抛弃自己年迈的父母,出卖自己的女儿,胡穗,十八层地狱尚且都不足以消化你的罪行。”

这个女人,有多美,便有多恶。

“安隅,我若卑贱,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投胎成你的女儿,若能选,做牛做马做蝼蚁也不与你这样的狼心狗肺做母女。”

一个唯利是图。

一个淡泊名利。

一个为金钱权势所折服。

一个视金钱如粪土。

安隅与胡穗,虽说是母子,但却是两个极端。

胡穗自幼出身卑微,60年代因家境贫寒吃尽苦难,成年后一心想飞黄腾达攀上高枝。

嫁给一个老师,原以为对方能给她繁荣富足的生活,却不想是个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一心只搞学问。

家里一贫如洗。

隐忍六年之久深知此人冥顽不化,无力改变,转身投入权贵世家怀抱。

而安隅,自幼生长在权利的压榨下,见多了那些豪门贵胄,在外温文尔雅,在内如财狼猛兽。

更甚是、权利能掩盖她们一切罪行。

以至于成年后,她痛恨权利。

与那个唯利是图爱权利胜过爱自己的母亲形成了两种极端。

人在无力改变的时候只能隐忍,一旦有能力展翅翱翔,便会抛弃那些她厌恶的人和事。

胡穗,便是安隅厌恶的人。

但血脉之情浓于血,她只能远离。

抛弃?只怕是这世间的流言蜚语会将她掩埋。

“我顶着六月三伏天的太阳大老远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说完,她伸手从那个昂贵的手包里掏出一张红色请柬,吧嗒一声扔在茶几上,望着狠厉安隅道;“老不死的八十大寿,带上你丈夫。”

安隅视线从胡穗面上移到桌面上大红色请柬上,沉吟了许久未曾吱声。

母女二人的争吵在此时告一段落。

胡穗转身离开,行至门口欲要拉开会客室大门时,冷声开腔;“徐家三小姐不是个好东西,你防着她些,别到时候被人阴了没地方哭,我虽不是个好女人,但外人与你,我不会偏向外人。”

“你偏袒赵书颜的时候还少?”她不屑开口,视线落在对面白色墙壁上,是那般凉薄。

“我以为你知晓我那是逢场作戏。”

“一场戏做了十五年,赵太太可以去追逐奥斯卡了。”

不欢而散。

扬长而去。

胡穗拉开门出去,见靠在门边上的唐思和,视线落在其身上,俨然是吓了一跳。

二者四目相对,男人指尖袅袅青烟不断。

唐思和见胡穗,应当是要招呼的,毕竟,赵波在政坛上与自家父亲是好友,胡穗是赵波的太太,按理说,也是长辈。

可他今日没有。

不、是以往每一次都没有。

唐思和伸手掐了烟推门进去,见安隅站在茶几前看着那张滚烫的红色请柬,眉眼间没有丝毫温度。

男人伸手,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一角,伸手拆开。

睨了眼里面内容,而后实现落在安隅那张淡漠无痕的脸面上,伸手,欲要将手中请柬飞向垃圾桶,却被安隅半道截住。

拿着鲜艳的请柬,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这日下午,安隅让宋棠安排钟点工打扫她在外公寓。

宋棠心中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亦是照做。

只是下班时分,驱车将人送去公寓时,忍不住问了嘴;“不回磨山?”

“不回,”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身为秘书,宋棠知晓自己职责所在,见安隅情绪不佳,缄口不言。

只是临下车时,问道;“要不要吃了晚餐再上去?”

安隅沉吟数秒,伸手关上车门,话语淡淡;“叫外卖,你下班吧!”

公寓许久未曾住人,若非下午钟点工打扫过,安隅有理由相信,桌面上的灰尘或许可以提笔写字了。

推开门,一股清冷味扑面而来。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这屋子没有半分人情味儿。

伸手将包搁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进去,厨房里还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伸手打开中央空调,屋子里的味道,才渐渐消散下去。

七点,徐绍寒归磨山。

安隅未归。

心想,大抵是晚些。

七点半,徐黛电话过去,安隅接起,说是加班,晚归。

临了,本是坐在一旁的徐先生眉头紧了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默了数秒,望了眼徐黛;“晚餐不急着上。”

言罢,唤来叶城;“去接太太。”

叶城领命,转身跨大步出去,只是才至屋檐下,身后男人跨大步出来,面上带着几分烦躁,话语无奈,“罢了,我同你一起。”

徐绍寒心里怕,怕什么?

怕安隅因昨夜之事对磨山产生了恐惧,若真是如此,岂非得不偿失?

心想,小姑娘家家的,到底只会窝里横,实则,胆儿小的很。

不能吓着了。

这日,徐先生亲自接徐太太下班,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哄着位姑奶奶。

可临了,到了地方。

安和事务所漆黑一片,加班?

只怕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叶城乍一见漆黑办公楼,心里一咯噔,透过后视镜望了眼自家先生,果真,见他一张俊脸阴云密布,那模样似是恨不得捏死谁。

“兴许是外围看不大清,我下去看看,”说是迟,那是快。

叶城解了安全带下车,询问值班门卫。

门卫告知,安总早就下班了,按点走的。

霎时,叶城呆了半晌,才敢往回走。

车内,即便叶城不说,徐绍寒也知晓了结果。

伸手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面如寒霜,但说出来的话语确实百般温软。

“何时回来?”

那侧,安隅正点完外卖,乍一听闻手机响,吓了一跳。

不想,是徐绍寒的电话。

“还在加班。”

她开口,谎言满满。

“在哪儿加班?”男人问,话语温温。

但那面上的表情如同狂风过境般阴戾。

让坐在驾驶座的叶城不自觉的颤了颤。

实在是,太过骇人。

倘若前一句安隅没听出端倪,那么后一句,必然是有所苗头。

徐绍寒这句在哪儿加班,让某人沉静了半分钟。

那侧,徐先生冷笑声猝然响起,伸手摸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口,稳了稳情绪,按开车窗点了点烟灰,话语板正清冷;“不急、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他何其大方,何其纵容自家爱人?

明知被骗却还能好心在给一次机会。

且还叮嘱她想清楚了再说、

许是车内空气太过压抑,叶城伸手按开了车窗,目光盯着眼前一家糕点店。

店门口的音响正在放着今日特价食品。

那侧,安隅隐隐听见声响,她公司所在地点相隔两条街便是繁华街道,而那家糕点店,乃首都几十年的老品牌,所开店面在首都也不过是四五家,且分部在各个区。

安隅有理由相信,徐绍寒此时正在事务所门口。

她沉吟了数分钟,才开腔;“在公寓,回来拿点资料和书,顺便处理下工作。”

男人闻言,猝然一笑。

还不待安隅反应,伸手撂了电话。

而徐太太,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了两秒,冷笑一声,伸手将手机甩在沙发上,直愣愣道了句;“神经病。”

回吗?

不回。

告知是一回事,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她凭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对不起她的外卖?

八点半,门铃被按响,她将将在水壶里烧上水,转身去开门。

以为是晚餐送达,不想是徐绍寒。

面上的欣喜被不悦取而代之。

才开门的人反应过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关门。

而徐绍寒这夜,可谓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拧巴了。

宽厚的大掌撑在门板上,生生阻了安隅动作。

本就心中有气,见她将人拒之门外,更是火冒三丈,大力一推,没有半分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