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似是挺乐意见到如此场面的。
似是巴不得大家都知晓她是个不爱干净的主儿。
安隅转身,怒气冲冲望着他,硬生生的被人气笑了。
这夜、斗智斗勇中,徐太太败下了阵。
只是这澡洗出了事儿。
次日清晨徐太太起来上厕所,徐先生一如往常去了院子里运动,徐太太坐在马桶上看着浴室,不免脸红一片,思及此,女人伸手按了马桶冲水,而后迈步至洗漱台前,拿出男人的牙刷,恶狠狠的开始刷着洗漱台,镜面。
数分钟过去后,只至牙刷似是都有些变形了,徐太太才罢手。
哐当一声,及其满意的将牙刷扔回杯子里。
清晨徐先生站在洗漱台前刷牙,只觉牙刷不对劲,但也不知晓哪里不对劲。
也就作罢。
次日周末,徐绍寒留在总统府,而安隅自也是没走的可能,叶知秋清晨见小夫妻二人没走,脸面上的笑容洋溢的如同屋外正盛的阳光。
一楼客厅,难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后院绿油油的草坪,思绪飞扬。
忽而想起,h国那些年,她在一处庄园勤工俭学,那处的草坪,如同此时总统府的草坪是也一样的,绿油油的,在阳光照耀下异常晃眼,这种绿,太过不真实。
彼时,她在想。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夏季的小草是最绿的时候,特别是雨后,那种娇艳欲滴的感觉格外惹人心颤。
而人呢?
她的生长规律在哪里?她的鼎盛时期在哪里?安隅觉得,她的人生尚未真正开始便已经迈入了终结。
每个人都有一段特别光辉与的时刻与一段难以忘怀的人生,而此时,她不觉得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
年少寄人篱下吃尽苦难受尽冷眼,成年一心扎进事业只为出人头地,以至于常年空中飞行,居无定所。
而现如今呢?
倘若是没有徐绍寒这号人物的出现,她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应当真是人生鼎盛时期。
可徐绍寒的出现,如同一把砍刀,狠狠的将她的人生从半路砍断。
即便这人生是她自己拼尽全力争取来的。
此时的安隅,就好似那垂暮老人,站在自己生与死的临界点,找不到人生意义。
“手好些了吗?”正出神着,伸手温柔声响传来,安隅微微回眸,便见叶知秋着一身素色旗袍站在身后。
她站在身后静望着她,眉眼间温文娴静、姿态婉约,仪态万方,端庄得体。
“好些了,劳母亲挂心了,”安隅浅声回应,面上笑容浅浅。
晨间下楼,叶知秋心里惦记安隅伤势,接过佣人热毛巾擦手之余只听叶兰道;“少爷和少夫人都还没走。”
“少夫人呢?”她问。
“在落地窗那处。”
叶知秋伸手将手中毛巾递给叶兰,而后迈步朝落地窗而去,远远的,见她长身而立站在落地窗前,那清冷的姿态中带着几分难有的孤傲。
满身孤寂带着些许沧桑,即便是这清晨朝阳也没能柔和她半分。
叶知秋与叶兰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惊讶小小的一个女孩子周身却有如此孤寂苍凉之感。
落地窗前,她着一条米色雪纺长裤,白色雪纺休闲衬衫在身,单手插兜,倚窗而立,那种感觉,像站在黄昏之下看尽人生冷暖的百岁老人。
一眼望不到尽头。
叶知秋望着安隅,迈步过去,牵起她纤细的手腕,看了看掌心。
温温婉婉,低低浅浅笑了笑。
“徐家家规甚严,为人子女与为人丈夫都有一套家法,倘若安安以后在绍寒那里受委屈了,回来与母亲说,母亲帮你讨公道,”叶知秋这话,说的柔柔淡淡。
声响不大不小,一旁路过洒扫的佣人自是没听见的,可叶兰听见了。
心底除了惊颤,在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
叶知秋有女儿,但正是因为有女儿,在生养的过程中知晓养闺女的不易,乍一见安隅这满身苍凉,她心底的不忍与心疼蔓延开来。
到底是何家里,才能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养成这般?
清晨、总统府佣人都在院子里忙着自己手中工作,落地窗前,徐太太长身而立,这个孤傲坚韧不轻易服输的女孩子在这二十三年来,头一次被长辈撞进了心窝子。
叶知秋一番话,何其体贴与温暖?
这种体贴与温暖是她这二十三年来从未享受过的。
一个相处二十三年的母亲抵不过一个相处数月的婆婆。
这令人痛心的真相,怎就那般难以接受。
许是这日阳光太过晃眼,以至于徐太太红了眼眶,再多话语在此时都显得太过苍白,她低垂首,看不清面部表情,只是沉沉点头。
叶知秋见此,颇为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人后背,话语温柔;“乖、母亲是向着你的。”
这一声“乖”,如同火星落地撞进了安隅内心深处。
猩红隐忍的眼眶中,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想来何其可笑,她此生初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竟是从婆婆身上得来的。
十岁那年,安隅尚且还在赵家,赵清颜像往日一样过来找事儿,而安隅素来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与之动了手。
且惊动了两家长辈。
那日,胡穗二话不说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巴掌。
她不问问赵清颜到底做了何等事情,也不问前因后果到底发生过什么。
将所有错误都定在她身上,将她判了死刑。
此生,第一个维护她的人,是叶知秋。
这种感觉,及其令人痛心。
徐绍寒冲完澡从二楼下来,叶知秋恰好松开安隅,拍了拍她肩膀,柔声说着宽慰话。
徐先生乍一见徐太太脸面上那晶莹的泪珠儿,步伐微微失稳,跨大步朝自家母亲和妻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