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不该在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面前提及如此伤感之事。
徐黛有一瞬间的惊慌。
而安隅,仅是一秒之间恢复常态,道了句:“无碍。”
她虽历经了些许不好之事,但不能太多自怨自怜,将自己关在悲伤里出不来。
遂又问道:“在哪个医院?”
“市妇幼,”徐黛话语微弱,心中隐有担忧。
“市妇幼的主任与我相熟,我给她打个电话给你们疏通疏通,一会儿出门时储物间里的补品燕窝什么的你也提一些过去,让警卫送你。”
安隅说完,伸手抽出桌面上的纸巾擦了擦唇畔,而后起身去盥洗室洗手,临了唤了佣人将她的包提进来,伸手掏出口红,对着镜子缓缓描绘着。
对着镜子轻抿薄唇时,心里依旧在回荡着徐黛刚刚那句话语。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却不想临出门前,止住步伐转身望着徐黛问道:“为何会突然早产?”
徐黛一愣,稍有些未曾反映过来,而后知晓安隅在问何时,才道:“身子太弱。”
她缓缓点头,在无多言,转身离开。
叶城驱车送她去了城北。
自从嫁给徐绍寒之后,安隅明显觉得找她立遗嘱的人比往常多许多,即便是家里有律师也会远道而来约上她,虽说很困惑,但宋棠说的对,人家双手捧着钱到你面前来,不接的都是脑子不好的。
安隅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
忙完离开,下午三点的光景,安隅上车,叶城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她伸手拧开喝了口。
叶城询问是归磨山还是去公司。
后座的人思忖了片刻:“去医院。”
去看看那个晕倒了的赵小姐如何了。
安隅觉得自己一整日几乎都在车上度过,磨山到城北一个小时的路程,城北去人名医院加上堵车一个半小时。
首都这座城市大到令人喜欢不起来。
为何?
若某一日你赶在了早晚高峰出门,而恰逢那日你有及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么首都这繁忙的交通会让你恨不得自己能够插翅飞过去。
到医院楼下已是临近五点的光景,乘电梯往楼上去,将出电梯,遇见在门口等电梯的姜章。
二人会面,皆是一愣。
“安律师来探病?”眼前这个着一身白大褂英俊的男人温和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安隅恩了声,望着姜章,询问道:“姜医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章点了点头,引着安隅去了一旁安静的过道里,望着这个着一身正装精明干练的女子。
“赵小姐的病能否根治?”安隅声开口询问,话语直白,没有拐弯抹角,就好似躺在里面的人真的是她亲姐姐,她是真的关心人家似的,
姜章目光暗了暗,望着安隅,大抵是出于医生的职业素质,在斟酌如何开口比较好。
“姜医生直言就好,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
这话无疑是在说二十四年之前她们就知道赵书颜这个病了,到现在心理素质早就练出来了,有何就直言,无须斟酌,更无须说什么安慰话。
“情况不大好,赵小姐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好的是换心脏,但人心源缺乏,合适的心源更少,总体来是,赵小姐需要一些运气,运气好在身体垮掉之前找到适合自己的心脏,运气不好的人到了也碰不到。”
这个“到了”是什么意思,安隅懂。
到了都碰不到一个合适心源的人到死或许都要受疾病的折磨。
安隅似是动了,缓缓垂眸,修长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眼帘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姜章见此,以为她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职业性开口宽慰:“医学上总有奇迹发生,安律师要往好的方面想。”
“麻烦姜医生了,”安隅开口,表示感谢。
奇迹?
她希望这个奇迹永远也不要发生在赵书颜身上。
她不是救世主,并不希望那些曾经伤害过的她的人能被奇迹厚待,她没有那么慈悲为怀,赵书颜带给她的痛岂是一两句话能言语清楚的?
奇迹应该留给好人,赵书颜,不配。
“有件事情还想多嘴问一问安律师了,”姜章稍有些为难的开腔,大抵是这些言语对于他而言难以启齿。
安隅似是懂,浅笑一声不待姜章问出口,直接了当的告知:“如果姜医生是想问安鸿的事情我只能说句抱歉了,至今、我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
比起何乐,安隅似是更为坦然,坦然的对面这场失去的亲情。
更甚是做好了他永远不会在回来的心理准备。
而何乐呢?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将自己圈在过往的地狱里受尽折磨。
姜章闻言,抿了抿薄唇,而后点了点头,“多谢安律师了,那你忙,我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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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颜多的病房里,何其热闹。
那些不知是真好友还是假好友的人此时三五成群的坐在她的病床旁,给她关心,给她宽慰。
更甚是有人在提及昨夜之事心惊胆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表示幸好老天眷顾,一切都无大碍。
只道是她福大命大。
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这其中,有几分真心,有几分虚假想必是赵书颜都听的出来。
就连带着昨日的主人家韩家人也来了,人家一上来便是关心她的身体。
真是怪是连连有,今年特别多,她一个破坏人家宴会的人未曾登门道歉,主人家倒是提前登门了。
如此就罢了,且赵书颜颇为心安理得的受着人家的问候。
真真是奇了怪了,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昨日之前,首都豪门世家政场人士哪个不是能跟赵波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只因不知赵波是升是降。
升、她们这些人捞不着好处,但是降,绝对不能牵连她们这群无辜的人。
谁都知晓明哲保身的道理。
可仅是一夜之间,首都上层人士闻风而动,全都成了赵家的座上客。
鱼贯而出的从赵书颜的病房里走了一波又一波。
似是恨不得来一次就能跟赵家攀上亲戚似的。
远远的,安隅准备从过道出来时,隐隐听见有话语声传来:“赵书颜也是个凄惨的,生在如此家庭,若是身体好多少男人得对她趋之若鹜?争破头也巴不得能将人娶回家去。”
“人也不差啊!你没瞧见刚刚病房里那些个世家公子献殷勤的模样?”
“献个殷勤罢了,你去问问这豪门中的男子,有哪个是愿意娶她的?娶回去不能碰不能惹,娶回去干什么?供高堂?如此脆弱、回头拌个嘴将人气出个好歹来,只怕是皇家女婿的皇粮没吃到,脑袋就先没了。”
“那倒也是,”身旁人笑着言语了如此一句。
“你以为今儿来的这群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来看她的?这看的都是徐家的脸面,没安隅,赵书颜能沾得了这么光?”
二人说着,嗓音由远及近。
一转弯的功夫二人齐刷刷的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显然未曾想到在医院的过道里能撞见这位豪门太子妃。
交谈声瞬间止住,二人紧张的视线落在安隅身上,后者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上漫不经心的扫了人一眼,而后勾了勾唇角,单手插兜,未言语,从他们身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