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父亲,他对她纵然有千般不好……
向暖沉吟了一声,随即哽咽了下:“高兴也不用喝那么多酒,肺癌才过了没多久,胃又出毛病,您这个年纪,还想多活几年吗?”
向平渊听着心里刺刺的,有气无力的声音跟她说:“小暖,我最近常常梦到你妈妈!”
向暖眼眸一滞。
“你说我会不会真的要走了?不都说,人在死前,总会梦到过去的人吗?”
他的声音那么低低的,又没什么力气。
向暖的心里,却有些惊心动魄,扭头看着别处,淡淡的说了句:“您没资格提她。”
“当时我对你这个阿姨,的确是看中了,大家都说,机不可失,走的人已经走了,而我当时还年轻,又没儿子,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在这件事上我没经过你同意,但是小暖,我当时觉得,可能无论我什么时候再娶,你都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有了合适的,我就想抓住,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这么些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当断不断,当做不做,都对我没任何好处。”
“所以您的公司破产了,您以为雷厉风行是好事?您却忘了人情世故更重要。”
不管是周诺也好,她母亲也好,她都不想再提了,那么多年过去,但是她不敢赞同向平渊的一些作为。
“你这样觉得?可是小暖,爸爸觉得你跟爸爸是一种人!”
“您抬举我了!”
向暖说了声,依旧不与他对视。
“我就三个字,数你最像我,所以我对你期望最高,小暖,你还怨爸爸?爸爸绑了你,但是爸爸没打你一下是不是?爸爸只是想让你听话一点,爸爸以为我们都是向家人,都应该向着向家,可是如果你只愿意过你自己的小日子,爸爸也不强求了,小暖,原谅爸爸好吗?”
向平渊突然的,对她说这些话。
向暖有点坐不住,站了起来,到窗口去。
不知道为什么,透不过气来,闷闷地。
明明自己的事情自己都忙不过来,还要来听他说这些,这倒底是为什么?就因为他生了她?
向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对家庭这么看中的人。
可是世事总是难以预料。
她多少次想过跟他再也不来往,但是最后还不是都只是想想而已,就如她现在坐在这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姜,始终还是老的辣!
“您要是没事我就走了,已经找了护工,这几天您在医院,护工会照顾您。”
向暖说完后站了起来。
“小暖!”
“向励最近有点忙,他母亲又没办法来照顾您,您将就着吧!”
向暖说完后,这次没再回头。
林帆在门外等她,她一出去便跟着她走了。
护工很快去照顾向平渊,向平渊却又给向励打了电话,向暖跟林帆下了楼,在大厅里遇到了霍星。
霍星看到她的时候站在那里便不懂了,直勾勾的瞅着她。
向暖便垂下眸低着头往外走。
“向暖,我们谈谈。”
霍星转过头,叫着她提出。
向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们谈的还少吗?”
“我们还没聊透。”
霍星看着她说道。
向暖看着霍星最近这几天,好像消瘦了很多,眼眶也有点深陷,大概是跟楚备闹的并不愉快,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不需要跟你聊透。”
“为什么?”
霍星怔了怔。
“我不需要啊!”
向暖浅浅一笑,说完就走。
“向暖!”
胳膊突然被抓住,向暖不高兴的眼神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眼,然后才冷冷的看向霍星:“放开!”
霍星立即松开了她:“就几分钟,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林帆站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烦了,不过女人间的事情他懒得管,只要向暖别受伤,他什么都可以忍。
“你可真是执着,好好地当你的楚太太不好吗?”
“我们要离婚了!”
霍星说,泪光闪烁,声音嘶哑。
向暖看着她,她想跟楚备离婚向暖一点也不好奇,只是向暖往外走,她便在后面跟着。
直到向暖上了车,霍星想要坐进去,林帆在旁边伸出手臂去挡住:“楚太太,差不多就得了。”
“我只是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霍星看他一眼,不敢造次。
向暖没办法,只得打开了车窗,“说吧!”
“我上车!”
“就这么说!”
向暖一点都不想她靠近,不仅因为她身上的香水味,更因为,两个人磁场不对。
霍星咽了口口水,点了下头,乖乖答应:“好!”
“你搬家了,因为我吗?”
霍星的声音很柔弱,向暖听着,回了声:“你的确很烦。”
霍星瞅着向暖坐在里面的姿态,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随即又说:“你是怕我跟我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吗?倘若我是他的亲妹妹,我碰碰他,你会生气吗?”
“可你不是他亲妹妹!”
向暖扭头看了她一眼,真的是用尽了耐心。
“可是我从小在霍家长大,别人都叫我一声霍二小姐,为什么你就不能把我当他亲妹妹,如果是因为以前我做的事,我已经改了呀,我都结婚了,我都说了我只把他当哥哥。”
“可你们还是不是亲兄妹,霍星,别再找借口了,你心里想什么,你清楚我也很清楚,至于霍澈,他要是分不清,我会提醒他。”
向暖扭着头看着她,很耐心的对她说了这段话,然后便关车窗。
“我还没说完!”
霍星突然将手放到窗子上,车窗上升没停,她的手被夹了一下,她痛呼了一声,向暖立即将窗子又放下了。
霍星巴拉巴拉的掉着眼泪,然后看着自己被夹的通红的手,可可怜巴巴的,好像就要哭喊出来,嘶哑的声音问她:“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
“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十年之后,我或许会相信你是真的放下了。”
向暖便又提醒她一句。
如果她真的能安静十年,向暖真的会愿意再相信她一次。
可是十年……
霍星看着车子里无情的向暖,再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十年,不用说青春,她身为女人的美色全都没了,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向暖还是关了车窗,霍星不能再跟她说什么,只是用力咬着下嘴唇看着林帆上了车,之后很快车子便没入了车海里。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可是她的手只是托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她并不迷茫,她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那样的女人。
向暖,到底有什么资格可以跟她争?
是她哥鬼迷了心跳?
还是向暖给她哥施了什么法术?
霍星站在那里,任由冷风不停的吹,好久,她才想起自己是来陪着吴秋曼检查身体的,转身便往里走。
风没停,她的头发被刮的有些乱了,等她到了楼上,吴秋曼已经检查完,就等着拿结果了,看她哭的有点肿了的眼皮,吴秋曼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了又?我又没什么事,你怎么还哭上了?”
“妈!我恨向暖!”
霍星咬着牙,忍着哭腔。
吴秋曼怔了怔,下一刻差点哭笑不得,她还当这丫头是因为担心她,原来是为了向暖。
“你见到她了?”
吴秋曼问她。
霍星点点头:“我刚刚打听到,她父亲在这里住院,好像是胃病犯了,挺严重的。”
“她父亲?向平渊?哈!”
吴秋曼眼里闪过一点灵光,转而听着有人叫她的名字,对霍星说了句:“先去帮我拿一下结果,我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霍星听完后点了下头,然后起身去帮她拿了结果,找医生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娘俩便一块去了住院部的十六楼。
向平渊躺在病床上,里面有个穿着医护人员服装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护工,娘俩敲了敲门,护工从门窗口看了眼没看清,便去开了门:“你们是?向先生的家人吗?”
“那要看他认不认了,闪开!”
吴秋曼目中无人的说了句。
护工有点懵,但是被贵妇的气质吓到,靠了边。
霍星若有所思的跟了进去,她倒是很想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不是吴秋曼的对手。
向平渊本来正在休息,听到这声音有点熟悉,迷迷糊糊的醒来。
看清是吴秋曼的时候他撑了撑爬了起来靠着床头坐着,半眯着老练的眼神看着她:“亲家母怎么来了?”
“还能什么原因?还不都是因为你养的那个好女儿让我腰伤复发,敢打老人,我看她是离死不远了。”
吴秋曼真的是恨毒了向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了那句话。
“你说话还是好听一点,怎么也是豪门太太,自己注意点形象吧,别改天被人踹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踹的。”
向平渊早就看不惯这个女人很久了,以权压人,可是她有什么权?还不都是霍家的?如今他女儿也是霍家人,并且还怀了霍家的子嗣,比起这个没给霍家生蛋的来,实在是强太多了。
“这就不劳烦你费心了,我再怎么不济,我老公也不会踹了我,并且还会好好地养着我,不像是某些人,自己都破产了,难道还妄想去养老婆吗?现在要不是靠着我们霍家救济,我想你现在连躺在这里的医药费都付不起吧?还请护工?”
吴秋曼往那个护工脸上又瞪了一眼,随即又不大稀罕的越过病床站在窗口:“向平渊,我们本来无冤无仇,你是聪明人,如果不想下半辈子过的太难看,我劝你还是早点劝你闺女离开我儿子。”
“那是你儿子?我只知道霍总是我女婿,却没听说过他是你儿子,你嫁到霍家去有生过一男半女吗?要我看,你怕是这辈子都没生过吧?”
向平渊看着她的侧影,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胃更疼了。
“你……”
“妈!”
一直站在门口没往里走的女人突然喊了声,吴秋曼往那边看了眼,随即咬着牙跟哼了声:“那不用你操心,总之我是霍家的女主人,你……”
“霍家的女主人,据我所知,现在应该是我女儿在当吧?前阵子不是已经上报了吗?霍太太自己没看?”
向平渊不高兴的立即堵她。
吴秋曼这才扭头,曾经向平渊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的,只要有钱,对,就是钱。
吴秋曼往他病床前走了两步:“想要多少你开价,让你闺女离开我儿子,都好说。”
向平渊眼也没抬,看着旁边桌上放着的烟盒,便拿了起来从里面抽了根烟含在嘴里,找打火机点燃,只是还没等抽一口,护工上前:“向先生,向小姐说不能给您烟抽了。”
“我女儿说的?哼!我就知道那丫头还关心我,那你怎么不早收起来?”
向平渊瞅了那个男孩子一眼,然后把烟掐灭在那男孩托着的烟灰缸里,第一次这么听话。
“还是让我来提醒你几句,向家是破产了,但是我儿子女儿出息啊,我女儿要分开也好,要在一起也好,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会支持她,至于别人,没资格管我们向家的事情。”
“那你之前为什么问霍家要十个亿?”
霍星气不过的突然问了声。
向平渊这才留意到霍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霍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过两秒就低了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毕竟是闯过天下的人,自然不是霍星这种段位的人能欺辱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霍家的养女吗?你还没资格来问我这些,在这里,只有你这个养母配跟我说句话。”
向平渊这话一说完,母女俩眼色都有些不对,吴秋曼看了眼霍星,发现她紧咬着下唇,霍星的下嘴唇已经快被自己咬破了其实。
养女那两个字,像是一把刺刀,狠狠地捅在她胸膛上。
向平渊又扭头看了眼吴秋曼:“我不管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但是我向平渊,现在不求霍家人了,你们可以走了,小赵,送两位女士出去。”
“两位女士请吧!”
护工立即去开了门,本来就不喜欢强势的女人,结果这女人不仅强势,跟男人说话都那么不中听,他也实在是受够了。
吴秋曼又扭头看他一眼:“向平渊,你现在是不是以为向暖怀孕了,所以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我告诉你,且不说她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不代表她就能用这个孩子牵制住霍澈,霍澈是匹狼,一匹女人驯服不了的狼。”
吴秋曼说着又看了眼霍星,随即跟他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个养女,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是霍澈的人了。”
向平渊听到这句话才又抬眼看她。
吴秋曼看到自己诡计得逞,笑了笑,然后迈着大步就往外走去。
霍星没料到吴秋曼那么说,也管不了什么养女不养女,跟着她便往外走。
向平渊听后直接懵了半分钟,随即立即对护工说:“拿我手机来,不,用你的。”
护工很听话,把手机给他用。
——
霍星跟吴秋曼上了电梯,羞臊的低声问她:“妈,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哪种话?你是霍澈的人这种话吗?你不是一直想做他的人吗?”
吴秋曼冷冷的看她一眼,这时候霍星这么软趴趴的,她实在不喜欢。
“可是我从来不是。”
“你不是想他们离婚吗?是不是重要吗?”
吴秋曼又看她一眼,侧身直勾勾的盯着她又问了她一句。
霍星想了想,的确,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不信。
“不仅你恨他们,我也恨,我比你更恨,星星,我们母女俩在霍家受的羞辱,就算你能忍,妈忍不了,这个仇,我是一定得报的。”
吴秋曼几乎是绝望的,又带着无情的眼神盯着梯壁,那句话说出来,让人觉得透心凉。
霍星没再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昨天晚上被楚备套上的戒指。
她还是不爱楚备,可是她却答应楚备不会把戒指摘下来,她戴着这枚戒指,怎么去见她哥呢?
眼泪不知道何时,早已经又掉下来,直到出了医院,一阵冷风吹拂到脸上,她才幡然醒悟,自己又落泪了。
向平渊给向暖打电话的时候向暖正在接霍总的电话,挂了后看到那个陌生号码,直觉告诉她是向平渊,不知道向平渊又要说什么,所以她隔了会儿才回过去。
“向小姐?哦,是,是您父亲找你,你稍等。”
护工接了电话后立即从洗手间出去将手机寄给了向平渊。
向平渊接过去:“小暖,刚刚吴秋曼带着她那个养女过来了一趟。”
向暖没料到是这样,压着紧张的心情装着冷淡问了句:“她没怎么您吧?”
“那倒是没有,她就是希望我劝你跟霍澈离婚,哼,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小暖爸爸已经明确表态,不管你要在一起还是要离婚,爸爸都是你的支持者,不会再为难你。”
向平渊这些话,他说的坚定,但是向暖是不信的,只是如今的形势让他不得已才说了这些话去维护她。
不过,也总好过让外人看笑话。
“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
向平渊想了想,不自觉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件事,他要是告诉了他女儿,那他女儿万一真的一怒之下跟霍澈离了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