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不想再见他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在瞬间达到了顶峰,他连挣扎都不知道该怎么挣扎,落入泥沼就只能等着越陷越深。
刚才又把西装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小憩,他就在一旁挡风的一侧静静看着她,半个多小时,什么都没做。
冷风吹在他的臂膀上,钻进衬衫薄薄的布料,钻进血脉,或许是那时候又着凉了,现在他的头隐隐作痛,好像从大脑里面根根神经分裂开来,被人扯断。
江临知道为了避免病情加重,他最好回去休息,但是唐季迟那句“你最好记住,我是个男人。没几个男人能像你一样,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能当苦行僧”却生生把他钉在地板上动也动不了。
他们在阳台上聊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看了多久。
他觉得唐季迟确实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不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而是因为——唐季迟那样的男人,他不屑做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
他是天之骄子,这世界上大约还没有哪个女人值得他用强迫的手段得到。
尤其是在他明知道那个女人心里还有别的男人的时候,就更不会碰了。
可他还是站在这里。
就像唐季迟为失去了一段陪她的时光而惋惜一样,江临他,也不想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说什么相信什么放心都去见鬼吧,他清醒的时候都无法将她单独交给别的男人,更何况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不清醒的。
只剩冲动,只有冲动。
曾经他不懂为什么Willebrand家的祖祖辈辈都对无上的权利、显赫的家世和傲人的财富有着那么深的执念。
就这一点来讲,他的妹妹江姗都比他更像江家人。
大约是因为他母亲是个淡泊名利的东方女人,总是心存善念、温柔宁静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无论是财富还是名利都是他从小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他对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如今失去了才觉得可贵。
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无所顾忌地霸占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只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真正强势的人,鱼与熊掌势必兼得。
若有所舍弃,就证明,他站的位置还不够高。
*
舞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是个周六,段悠犹豫了一阵,还是收拾书包去了图书馆。
窗边的座位没有人。
江临不在。
没有以往那种很强烈的失落感。
她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已经习惯。
知慕少艾的年纪,再喜欢又能有多喜欢?
她咬着唇,唇齿间绕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苦涩。
片刻后,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第三天周日,她依旧去了,他还是没有来。
第四天,有他的课,却是隔壁班的张教授代课。
有学生无意间问起江教授去了哪里,张教授一边整理教案一边随口回答:“他病了。”
病了。
第一排的女孩写字的手忽然就顿住,钢笔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墨渍。
不知怎么,脑海里竟莫名回想起那天在宴会厅里那个曾经被她倚靠过的炙热的胸膛。
那时唐季迟也说,他病了。
可是后来唐季迟再回来的时候……
段悠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也想不起他再回来的时候声音是沙哑的还是清晰的。
她正出着神,就听张教授继续道:“你们这个星期的课都是我来带,作业直接交给我就可以,有问题也可以到办公室来问。”
“江教授病得很重吗?”段悠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张教授从讲台上投来目光,有点深,有点凉,“你问这个干什么?”
其他同学问是关心师长,但她段悠来问,其中的意味就不一样了。
段悠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疲倦。若是平时她早就像个不怕死的小钢炮似的冲上去了,可是现在却一点都不想反驳,满腔热血和冲动仿佛是被人放了气的气球,瘪下去以后,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形状,里面的内容却全部耗光了。
再后来她自己去了办公室,想问问和江临关系最近的纪可岚。
纪老师却说:“他是病了,不过这周他好像去北京出差了。”
段悠微微攥紧了手指,“病了为什么还要去出差?”
“去参加IAP研究所的座谈会吧。”纪可岚道,“原本也可以不去,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去。”
段悠皱眉,什么都没说,她素来知道那男人是个对工作认真严谨、一丝不苟的人,可还是有些不满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转身往外走,纪可岚忽然叫住了她,“段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