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费根比较轻松,路奕他们三个,都觉得压力巨大。
萤最先走到了前头,他拔出腰间的一把刀,那战战兢兢的架势,就像第一次参加豪华晚宴的穷小子,什么都不懂。看得出,他是要行一个大型、复杂的礼仪。
可第一个还没有做完,就被白柃瞪了回去。
“你就是跟着七席研习双刀,在组织里名气不小的天才吗?”
“是、是的!我叫萤……祝老前辈您……”
“老……前辈?我只是比你多活了一点点岁月。按我们薄暮余晖的光荣传统,这时候,该以称号或席位来称呼。七席是怎么教你的?愚蠢而没有礼貌。”
费根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路奕,低声道“女人都这样,不喜欢被说老。”
当然被人家听见了,于是,一个极寒的眼神投射而来,像是时间都被冻结缓慢。
“这就是你的态度?委托人。”
“……薄暮余晖的传奇人物,悖论与历史的斩断者!别来无恙!您永远都是这么冰冷、美貌、年轻!恐怕再过一千年,也会有人如此夸您的。”
可能是两千年前就被人这么夸腻了,白柃身子微微一侧,将那背上那把巨剑的锋锐亮了出来。无言的威胁,却足以斩断费根聒噪的舌头。
“我倒是老了。”一把苍老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搭了进来。
“是你没有寻求过延续生命的手段,罕银之矢。”
“我只是遵循自然……”
“上次见面,是在梦精灵的庭院,一起讨伐史诗级‘厌倦者’的时候了吧……我记得那会儿的你挺年轻。”
罕银之矢不想怀旧,一笑带过,然后直指正题“好了,你来是为了无疆的鹰?”
费根斜瞪着罕银之矢,厉声道“是我请她来调查的,我觉得某个混账老头办事的水平很劣质,所以请了连你也该畏惧的大人物来办。别忘了,死掉的……是我唯一的挚友。”
他本想反驳几句,但认真一想,自己的领地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被这么侮辱也无法反驳。确实,是没有保护好领地,还有领地里的居民。
在众人沉默之际,路奕朗声说“但事情已经结束了,杀掉你挚友的,是攻城的死灵法师。我想,和他的研究有重大关系。”
“我想也是,他肯定早就有预感,所以才会留下信息。只可惜,他的最新著作也毁于一旦了……我无法立刻从中得到消息。”
这时,一本书的封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乡下酒馆的寂寞老板娘》,作者秃毛的鸟——正是严肃文学的巨擘·无疆的鹰,因为爱好而使用的另一个笔名。当然,风格也是大相径庭……无论如何,艺术是相通的。
“是这本吗?”白柃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拿出这本书,问出这个问题的,都是她。
“呃……你还真带着啊。”费根的脸有点泛红,显然不是酒精搞的鬼。
路奕也有点难以置信,来来回回,看着这根本不搭调的景象。自己没记错的话,之前听书商介绍,这秃毛的鸟,写的可是面向成年男性的羞羞啊!
罕银之矢也有点尴尬,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摆才合适。
白柃用鼻音狠狠哼了一下“怎么,不是?”
“……就、就是它!不愧是秃毛的鸟老师的头号书迷,借我,我去破译他留下的遗言。”费根一把抢过了书,不和主人打招呼,便推开大门进了屋子。
头号书迷……路奕觉得还行。
至少她带来了一本真正的著作,不必书商去征召各种男性,按照记忆去默写那本书。
而有关命运卡的研究,多半就藏在其中。
“所以,事情是怎么样的?”费根走后,死去作者的头号书迷严肃地问,“是谁杀了壳之世界数千年来,最好的作家?多少孤独的人都是靠着他的文字入梦……却有人杀了他?”
“已经被解决了。”罕银之矢指着路奕和狱卒,“主要是这队旅行商人的功劳。”
“所以,对方是谁。”一字一句,白柃的话音在空中传播了严寒,“死亡并不是苦难的终点,有些时候,解决,并不代表真的结束。”
“罪与罚的焚尸官——扎马尔·洛。生前,是位八阶死灵法师。”
“很好。”
所有人都打了个颤,那是恐惧,也为庆幸,至少白柃记恨的对象并非自己。
之后,路奕借口去看遗书,和狱卒一溜小跑钻进了屋子。罕银之矢借口要招待客人,也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回到了自己家。外头,就只剩下同是“薄暮余晖”这个组织的二人了。
萤战战兢兢地跪坐在白柃身边,平日里,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和这个档次的传奇见面。
“你来太阳靴避难所的任务是?”
“调查……地图上一个地点的拥有者,还剩多少寿命。”
“结果呢?”
“还、还没有挖到,那地方离避难所很远,我又缺乏工具。”
说完,萤从衣兜里翻出那张地图,因战斗而皱巴巴,上头还沾满了沙土。
仔细看完,白柃的怨气似乎更重了“回去我就给你降一级待遇。”
萤愕然地想要站起,但发麻的脚让这位少年跌跌撞撞。白柃扶了他一把,有些出神地望着小屋旁的苹果树——
“只钟情于冷兵器,以刃物为生命……这是我们的梦想。但它很无力,我们需要更灵活的脑子,更勤奋的锻炼……超乎其他人数倍的热情,才能追赶上其他人的脚步。”
“是的……”
“但你没有脑子。”
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明明都咬牙和四阶、六阶的敌人战斗,还活了下来,难道在不知不觉间,脑袋已经被削了?但明明还在……
地图被摊在他眼前,白柃指着那棵被狱卒写了几行漂亮小字的苹果树。
“这里,才是你需要调查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