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看,这一番大战,确确实实是杨凌赢了,郭药师败了,可是要论到实处,双方五五开而已,这一战,没有谁谁胜谁负,杨凌麾下咬牙坚持的毅力,郭药师所部视死如归的决心,都是把战场战事演绎到了极其精彩的地步。
郭药师一路行来,到了涿州城下,每个人都已然是浑身浴血,这等场景,饶是萧余庆麾下号称精锐的奚人部族军都是不由得有些心惊,郭药师返回来的时候,身边只余下七八人而已。
这等情况,萧余庆心中还能说些什么,已然是知晓,郭药师此行败了,不用多说了,这个时候,萧余庆根本从郭药师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人家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厮杀,末了精锐兵马都是败了个干干净净,怎么说都是为了大辽而战,这个时候再不温言安勉几句,他自己这一关都是过不去。
换到赵宋朝廷,这个时候吃了败仗,难免监军的文臣便是要发难,引得将士寒心,所以这样看来,辽人纵然是到了这个时节,还是以顾全大局居多,没有其他的话好说,紧紧是凭着郭药师能安安分分的活到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明证。
萧余庆也是将℃∠,这个分寸拿捏得极好,若然再不对郭药师劝勉,恐怕常胜军立时便会哗变……
“郭都管辛苦,且先进城歇息,今夜死战,委实令咱们奚军汗颜,今夜无论成败,常胜军上下儿郎都是俺们大辽的功臣。”萧余庆上前牵着郭药师的手,也不嫌郭药师身上血汗淋漓。
郭药师强自撑着身体,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周身上下每一丝气力都仿佛都抽得干干净净,萧余庆始一搀扶,郭药师便是仰面直接倒了下去……
在萧余庆身后的甄五臣顿时大惊失色,“都管,都管,你怎地了……”
而他身后的常胜军士卒,这个时候也是各自盘腿坐在地上,宁死也不肯再挪动一步,甄五臣这个时候只是回头对着一排排惊慌失措的常胜军士卒喝骂道,“直娘贼的,这一夜你们倒是过得消遣,都管和麾下的儿郎都是拼了性命,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将弟兄们都扶进城,给老子烧几大桶热水,给他们洗浴一番再送到榻上休息。”
身后的常胜军士卒急忙蜂拥上前,各自搀扶着没有了丝毫气力的袍泽。
而萧余庆则是将郭药师让手给了甄五臣,看着他们进城的背影,萧余庆的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满是阴翳,甄五臣这一番言语指桑骂槐他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就是讽刺他们自家没胆量与宋人厮杀,却累得常胜军替他们卖命背锅,萧余庆也没有当场翻脸,只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
第二日,天气放晴,大雾也是逐渐的散去,久违的阳光照亮这片大地,昨日的厮杀声已经是渐渐淡去,放眼望去,杨凌营地依旧是一片狼藉,各处防御工事都毁坏大半,而且军中囤积的粮草在昨天夜里也是有所损失。
这个时候,全军士卒都是动了起来,最重要的便是将防御工事修建起来,这样总归是会让上上下下的将士心中都是有一丝安全的感觉,说道这个,便是大宋士卒的看家本事了,一道道栅栏将这个营地围将了起来,各处桩子都是打得极为扎实,营外还有壕沟,壕沟挖得有数丈之深,在下面还有士卒忙碌的身影,一些军中老人在壕沟里安放刀刃,若是有人一个不小心落了下去,保证给你一个痛快,而且死得是又痛又快。
就仅仅是凭着这道壕沟,轻易之间就是跨不过来的,来来往往的将士也只能靠临时搭建的独木作为连接的通道。
若是到了战时,就是死死的守住这条壕沟,便是不知道要拿多少人命来填,杨凌在各处不断的巡视,见到来往忙碌的士卒也不上前打扰,就是多看少说。
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他只能在方略之上拿一个大概的主意,毕竟自己作为跨越千年的灵魂,若是论到真正冷兵器时代的工事,是尤为不足的,幸好在军中都是究竟厮杀的将士,离了他,也能做得仅仅有条,杨凌也不管这些,所幸就干脆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说不得字胡乱插手,反倒是乱了分寸。
即便是这个甩手一般的掌柜杨凌也做得很是不清楚,上上下下都是要打理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此时此刻,他的后院已经起火,马小英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作昨夜兵乱之际,杨凌便是派了数名轻骑将其及时的护送离开,直到清晨时分,一切安好,才回到营中,却是怎么也不和杨凌说话。
杨凌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出来各处转转,总得让小英把气儿消了才好。
现在这个局面,任谁的心情都是好不起来,最重要的是人员的伤亡,昨夜一片混战便是本能的感觉死伤大为惨重,而到了今晨,一具具的尸首被抬了出来,每个人的心都是极其的沉重。
此时此刻,罗延庆陪在他的身边,“昨夜死亡的将士业已达到了一千一百七十八人之多,重伤四十五人,轻伤两百余人。”
这个数字,对于杨凌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常胜军以不到八百人马,让自己麾下将士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伤亡,纵然这场战事,他早就觉得自己并未取胜,可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败了。
杨凌麾下兵马,总共加起来不过两千六百余人,这一下就是伤亡了近一半左右的甲士,每一个指挥都是被打得建制都残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伤亡比例来说,死伤人数达到了三成左右便是溃败的局面。
可是昨遭厮杀,郭药师前来袭营的常胜军士卒虽然几乎全灭,自己的伤亡更重,如此一来,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将自己的元气彻彻底底的将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