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到此次以梁师成权位,借打压杨凌进而打压蔡京的计划完全落空,杨凌和蔡京看似各自行事,却暗中配合得天衣无缝,杨凌一下就冒出头来,而且还将要大用,旧党中人暂时还依为泰山之靠的梁师成反而露出了宠衰的态势。
一旦蔡京配合着杨凌再恢复了往日权位,大家还能有什么指望?苦读诸书,东华门外唱出。为的就是权位二字,这些年大家被压迫得苦不堪言。好容易有出头机会,再来这么一出,谁不是惶恐郁闷?要是这么一直被压着倒也罢了,一旦给了人机会再夺走。
非身在其中之人,难以体会其间况味,这简直能令人发疯!什么指望太子将来,其实都是虚话,赵佶今年才四十岁,身子又健朗得很,太子继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群集于太子门下,也是无奈的选择。
主要是当时蔡京在位,官家身边除了蔡京就全是幸进之辈,看也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大家不群集于太子门下,还能去哪里?而且大宋文臣士大夫与君共治天下的传统久矣,这些自诩正统士大夫的旧党中人对于赵佶君权之重,也不满得很。
他们的权位,不仅别的党派不能夺去,就是被君权攘夺,他们也受不了得很,太子好听的话说简朴沉静,言行稳重,难听一些就是性子有些懦弱,耳根子也软,无奈中在太子身边浸润久了,将来这太子真的继位了,也好在手里摆弄。
大家此刻,更多的还是扯起太子这张虎皮,稳住脚步而已,就算是要倒霉,也是太子顶缸在前头,大家最关心的,还是眼前权位如何,偏偏这段时日,等来的是一道又一道的坏消息!和宇文虚中这等聪明人对谈,从来不用多说什么。
一句杨凌得了如此重要的差遣,宇文虚中顿时就明白了,这位道希兄和那帮旧党士大夫清流同僚们现在全部的心情,他皱眉凝思一下,又洒然一笑,摆手道:“道希兄可知现在河北与燕山府情形如何?”
耿南仲正怀着希望,看宇文虚中又能拿出什么奇策不成,虽然他内心知道眼前局势不容乐观,宇文虚中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惶恐之下,这也是不多的指望了,却没想到宇文虚中却扯到了河北与燕山府的事情!伐燕战事都打完了,这还关朝中中枢之位什么事情?还关这眼前这局面什么事情?当下哪怕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怒形于色。
“叔通兄,这又是什么意恩?河北与燕山府事,哪有眼前事情重要?”饶是宇文虚中也是一党中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苦笑。他和这些同僚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同僚只关心党争,只关心党争之后自己能获得什么权位,他却是坚信蔡京以下,连同梁师成王黼之辈,只会将这国事一天天弄坏。
大宋现下局势如此,只有将这等人清出朝堂,说不定还有展布振作的机会。他参与党争,是为的以后能够用事,至于那个新进窜起的杨凌,这等人物,他也不以为可以与国有所挽救,
杨凌这等不是大宋出身的人,哪怕再有本事,一旦操持权柄,只会是大宋不安定的因素,说不定祸患比蔡京之辈用事更深。
就算要用,也是他们这等人掌权之后,驱这杨凌为鹰犬使用,这般同僚,眼里只有汴梁中枢朝堂中权位消长,伐燕战事虽然打完,可留在烂摊子一堆,更有外敌在侧虎视眈眈,岂是能轻忽得的?总要有所预备才好!
可是此刻汴梁诸公,只是忙着红了眼睛对掐,哪里想得到这一片新打下来的汉家疆土!此刻在河北与新复燕云,的确是一片烂摊子。
西军三军分戍燕地和河北东路,久战远戍在外已经三四年,将士俱有归意,送往枢密院的文报一次次的请还镇陕西诸路,还让陕西留守将士那里不知道捏了多少西夏人又有蠢蠢欲动迹象的军报出来。
军心士气已然极度不稳,驻守在燕地的军马不论,有什么事情出来也压得下去,在河北东路留驻的秦凤军,已经在地方升出不知道多少事情来,地方守臣叫苦连天。
再这样下去,先不说朝廷仅剩的这支最后野战武力战斗力还能剩下几成将来还能不能派上用场,长久将西军丢在那里,不让他们回镇乡土,西军上下只是更加担心朝廷是要将他们远隔在乡土之外等他们自行瓦解,和朝廷就越发的离心,将来闹出什么事情来更不堪问,而克复的幽燕疆土,现在更是不成个模样。
朝廷中枢,此刻连王黼童贯去后,朝中格局还未曾稳定下来,哪里有心思去经营这燕云故地?只是勉强设了一个燕山府,领辖下诸军州之责,选了些守臣,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愿意去。克复的燕云诸军州,几乎是无人主持,有人主持的,也政令不出治所城池。
西军久驻在外,也无心管这滩烂事,大克复燕云,除了赵佶好大喜功,要成就祖先未竟之功业外,是为了要加大大宋的战略纵深,将防线推倒燕山一线,确保大宋腹心之地再不会直面于游牧民族马蹄之下。
然则现在用十几万军人性命,几千万贯军费,加上****运,好容易将燕地打下来了,却根本无人去经营,算是扩大了战略纵深,又有什么用?这些燕地的豪强,说不定就是当年异族入侵的先头军,同样随时可以呼啸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