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骑暗夜疾驰,不多时候就顺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奔近州桥,眼见得就在无数乱军小队四下寻觅朝臣中抢得了头彩,州桥蔡相府邸左近,似乎有几条汉子抖抖瑟瑟的拿着刀枪弓弩守卫,听到马蹄如雷,再见火光下几十名甲士奔来,发一声喊丢下手中器械就朝着蔡相府邸前跑去。
张七看也不看他们,反而加快速度从这几条汉子身边掠过,直抵气象恢弘的蔡相府邸面前,翻身下马之际,就见鲁勇已然抢在了身前,就要前去敲打关得死死的蔡相府邸大门,几十名骑士,也各各喘着粗气,就要放声大喊,惊也把蔡京惊出来,张七在马上大喝了一声:“直娘贼的都收起这副嘴脸!俺们当好生将请老公相,只要老公相出,俺们一切行止,只听老公相吩咐!”
蔡京此时此刻,既然为这阶层拥上顶峰,这关键时刻,又如何能不站出来?一众人马全都住手闭口,神色各异的看着张七,这大门关得死紧,不放声大喊,砸门越户,如何请得老公相出来?七哥你且自己试试!
不得不说,今夜张七到现在为止,都是运交华盖,突然之间,就听见门内脚步声杂沓响动,无数灯火似乎就向门口涌来,少顷之间,就见大门轰然推开,还不是两侧日常出入门户,而是正中仪门!
然后便见在一群披甲之人簇拥之下,蔡京一身朱紫朝服,不用人扶持,手扶着玉带,就这样缓缓走出门来,张七纳头便拜:“恭迎老公相!俺为今日起而诛除杨贼之持****都指挥使张七郎,自此以后,但凭老公相驱使!”
张七倒身下拜,一众几十名骑士,看着蔡京突然出现,如此公相威仪,早就腿软,对于这些都门禁军出身之人,不管是已然烂到无可救药被杨凌遣散的前禁军,还是稍稍还有点挽救余地的拱卫禁军中人,都是在都中浸淫百余年,大宋文贵武贱之制,在他们心中固结最深。蔡京对军汉而言,就是天上人,比之圣人,也不争似什么,如此朝服威仪而出,多少灯火齐放,映得四下通明。
这些军汉,跟着张七,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蔡京目光一扫,指着张七:“你是领军将主?”张七跪在地上直起身来,竭力装出武臣重将的气度:“但听公相号令!”跟在蔡京身边,不少人都识得张七,这厮在城中三瓦两舍的打混,在街市中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只是一向没攀扯上什么有硬根脚的靠山,无非就是放赌图赖挣点小进项,这些临时为蔡京收拢在身边的市井大侠,江湖地位高过他的多了去了。
可是如今,张七却是一身甲胄,号称为一军都指挥使,身后跟着几十名威风凛凛的甲骑,还能直接和老公相搭上话,所有一切,岂能不让这些人眼里出火?蔡京开口,一番话又更是火上浇油。
“某有号令,你能遵从么?”
张七斩钉截铁:“但有半点违背,俺张七沉沦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蔡京点头:“今夜若能一切听老夫号令,此间事定,就算抬举你入三衙为横班贵臣,不过是毫芥事耳。你自己寻思,殿前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侍卫亲军马军司,随你指一个,某请新圣,赦你为三衙一司都指挥使!再给你加节度留后之高衔!老夫但有所言,绝无更易!若然不效,则老夫也请天罚!”
张七只觉得喉咙里面咯吱一声,眼前一黑,争些个晕过去,节度留后,三衙都指挥使,横班贵臣,已然超过了他最好的想象,今夜拼尽性命,本来指望能真正保住一军之都指挥使差遣,就已然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现下却是蔡京赌咒,将他一直抬举到三衙管军的地位!更有蔡京这等人物做靠山,几年之内,未尝不能望当日高俅高太尉的地位,际遇之奇,运数之隆,大宋百余年,除了那个逆天的晋王……杨贼之外,俺张七也是第一人了吧?
让蔡京这等人说出如此赌咒发誓的话,且如此重要名器,说许人便许人,张七是个性子灵敏的家伙。如何不知道今夜凶险之处,只怕还超过此前他的想象,不过市井泼皮汉子,就是拿性命赌钱财富贵的,现今这个诱惑已经大得超乎想象,如何不值得就哪怕粉身碎骨的拼一把?
张七身后甲士,也各各从地上抬头,眼中那叫一个精光四射,七郎好计较,第一个赶来蔡相府邸果然得了天大的彩头,不过俺们也一直紧紧跟随,不曾落后半步,七郎已经被公相许为横班贵臣,俺们岂不是也有一军之都指挥使,都虞侯使,至不济厢都指挥使差遣也是稳稳的,各个得个遥郡团练使防御使之类的贵官?
罢了,今夜但公相有令,拿出性命去拼就是,蔡京身周也是大哗,蔡京下人,各个盘算,如果放出去能得什么州郡美官,那些市井大侠更是眼睛都红了,老公相你且看着,俺们差似张七哪里了?
今夜也是有甲有兵,就是杨贼在前,也一刀砍了他的鸟头,蔡京也不愿意和张七他们说出底细,只是一摆手:“走,奉老夫去皇城前。新君就在那里罢?”
张七一跳就已经起身,一众蔡京身边下人,早从另外一门赶出了马车。蔡京又喝了一声:“今夜还要车厢作甚?正要让汴梁诸人,看到老夫在此!”张七敏捷,冲上去就拔刀乱砍车厢,他身后甲士也涌上,更不必说那么多市井大侠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尽是照着车厢招呼,只砍得木屑横飞。
转眼之间,就将上好硬木制成,镶金嵌玉极尽富贵的车厢拆得干净,几名蔡京下人紧紧奉着他上了车子,张七回头就已经上马,大喝一声:“老公相,俺们为你开路!”几十名甲骑,如打了鸡血一般,顿时轰隆隆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