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祁晃一大早从干洗店里取回了自己的西装换上,人模狗样地晃到办公室,然后门一关二郎腿往桌子上一翘,逍遥自在地开始了新一天紧张团结、严肃活泼的混日子。
祁晃打电话给蒋凌飞诉苦。
蒋凌飞昨晚喝得挺多,凌晨四点才晃悠着回到家,本来打算睡个天荒地老日月无光,结果早上九点就被祁晃的连环夺命call折腾醒。他痛不欲生地爬起来按下接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祁晃在不满地指责他。
“干什么呢你,为了给你打通个电话我手机百分之二的电都下去了!”
谁让你打了啊?蒋凌飞心中腹诽,顶着睡得八方乱翘的一头中长毛坐起身,两眼无神地打了个哈欠,拖长了声音虚弱地问:“找我什么事儿啊?一定要现在说吗?”
“不一定啊,不过反正你也醒了,那就现在说吧。”祁晃很随便地回答,淡定地单手转笔,在蒋凌飞一连串的骂声中忽而叹了口气,“其实吧……是有个事想跟你求助。”
大哥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蒋凌飞实力冷漠,不过到底良心未泯,二十年的兄弟情也经得起考验,还是端正了一下态度,认认真真地问:“怎么了?说吧,我听着呢。”
于是祁晃开始陈述:“是这样,我最近遇到个姑娘……”
“呦呵,榆木脑袋开窍了?!”蒋凌飞一下子睡意全无,精神抖擞地抹了把脸,兴致勃勃地追问,“你看上人家了?!长得怎么样,叫什么,多大了,干什么的,家庭背景怎么样,你们家能不能看上啊?哦不过我觉得只要你能领回去个女的,你家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要真能碰见她的话我问问。”祁晃回答,在蒋凌飞「呦呵你小子还赶时髦玩一见钟情啊」的聒噪声中八方不动地继续,“我觉得她看上我了,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上啊!等什么呢?”蒋凌飞愕然地回答,祁晃当没听见他的话,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他昨晚回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想了好几遍,怎么想都觉得和这姑娘见面的情况实在有别于一般的偶遇和碰巧。
这三次相遇的时间、地点和他的心情都完全不同,只有这个姑娘笑眯眯的脸保持了一成不变。无神论的坚定拥趸者祁晃心里有点犯嘀咕,心想老祖宗说的话有些时候还是有道理的,这姑娘是不是和自己有点……
八字不和?
于是他左思右想之下,在新一天的早上拨通了好兄弟蒋凌飞的电话,在陈述的最后忧心忡忡地问:“你说我今天要是真的又碰见她了怎么办,她是不是已经仔细调查过我了?”
蒋凌飞理智谨慎地回应:“我觉得你想多了。”
祁晃不理他,充满危机感地继续:“那要是今天没碰着的话,等到下次见面我应该跟她怎么说,你的把戏我已经看穿了,不要妄图控制我的人生?”
蒋凌飞把电话挂了。
目光短浅,还没耐心,不足与谋。祁晃啧啧两声,把手机扔回桌上。又是崭新的一天,这个机构别的事不多,就是开会特别多。九点半就有一个会要开,祁晃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整整衣服,换上个严肃的表情,道貌岸然地去开会。
虽然他去开的这个会还没他的表情来得严肃。
当今社会大学生不如狗,研究生遍地走,祁晃虽然毕业于一个相当不错的大学,但由于坚决不走家里安排的路子,选择的余地反而比别人小很多。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人生总是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机遇,祁晃乱投简历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这边投了一份,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个面试,回过神来时就已经以一个职场新人的身份,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破除封建迷信办公室,主任。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祁晃拿着聘书来到办公室门口,感到了来自于命运和人生的嘲弄。
而更加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个组织居然不是个空壳子,相反机构完备,职员不少,办公地点宽敞明亮,风景优美,行事做派看上去也非常像模像样,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有人来对他进行关怀慰问——城/管大队的队长。
祁晃机械地和他握手,满头雾水地问:“不好意思啊队长,这里别的方面都挺好,我挺满意,就是有一点不大明白。这是哪儿,我是干什么的来着?”
大队长笑呵呵地跟他握手:“你们可以算作我们的下属单位吧,不算机关人员编制,但是待遇反倒会好一点,五险一金职员福利都齐备。你也知道现在国家政策是尊重各种信仰,但是很多时候这个封建迷信啊,和信仰呢,不大好区分。我们你也知道,这几年在公众的印象中不大好,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出动,作我们城市的一阵科学主义建设的清风……”
哦是这样,祁晃点点头表示明白,简单来说就是组织培养的职业临时工,平常帮着干干活,出了事推出去背锅的那种。
于是他就欣然入职了——别的不说,起码待遇真的不错对吧?温饱之后再去追求更高的理想,何况他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执念的追求,只是不想人生太过按部就班,三十岁就看见八十岁的样子,所以才一定要自己出来打拼闯荡。这份工作虽然听上去不靠谱了点,不过应该还挺有意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