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和的确上来之后就一直紧盯着祁晃阴沉沉地看,但他没想到祁晃二话不说就直接要和他正面对上,一时间也是微愣了一下,反应却也很快,马上视线就是一变。不过在场的也没什么脑筋迟钝的笨人,刚才看过来时匆匆瞥见的森冷做不得假,刘清和到底态度如何,没有人讨论接话,却也没有人真的不懂。
在祁晃开口的瞬间,阮莹的笑容也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祁晃只说了一句话,但骤然就将她的处境卡得有些艰难。原本祁晃不说,意识到她跟刘清和共同前来的人大抵不会多想,一会儿两方闹起来,她大可作为中间人出面调停,将事情的发展走向一手掌控。
但现在恐怕不行,这男人果然有点本事。
心念电转不过短短几秒的事,阮莹收敛心神,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众人都看向刘清和的时候,祁晃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阮莹眼底眸光闪了闪,转头朝祁晃甜甜地露出个灿烂的笑脸,祁晃对上她的眼神,视线也没有躲开。他坦坦荡荡地看着阮莹,眼底的漠然与警告都一清二楚。
威胁谁呢?阮莹玩味地笑了笑,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看向站在祁晃旁边的阮歆。
那里空空如也,哪有阮歆的影子。
……她人呢?阮莹怔了一下,连忙向四周打量。祁晃这时却动了起来,他拨开面前的人群向刘清和的方向走,路过阮正泽时,对方用鼻孔朝他重重地吐出口气,倒是站在一边的周清敏迅速站了出来,拉住他的手紧张道:“小晃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啊。”祁晃耸了耸肩,看向人群尽头紧盯着他不放的刘清和,象征性地抬抬下巴向他一指,“得问那老头儿想干什么。”
他这称呼不假思索张口就来,直白而毫不客气,让周围人眼神都有些玩味,也让刘清和脸上又阴了两分。他看着祁晃,目光闪动,古怪地笑了一下。
“祁晃?”他悠悠地问,视线缓慢地从他身上扫过,“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你一个和这里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也好意思出现?”
“您上我家要把我带走时,可没提过我和这儿没什么关系。”祁晃扬起一边眉反唇相讥,周围嗡鸣的声音顿时大了些,各种神色各异的视线明里暗里都落在他身上。他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对着刘清和,心里已经暗暗将警惕与防备提到最高。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刘清和究竟要在哪里给他下绊子,他心里实在也没什么底。
“不见棺材不掉泪。”刘清和低哑地笑了一声,忽而眼神一厉,盯着祁晃冷声怒道,“贼子宵小也敢在我门面前出现,你偷学我刘家家传功夫,又拒不认祖归宗,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此!家里有些权力又如何,那头想要派人混进来我们这里,就派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来?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大哗。
……这老头说什么呢?祁晃愕然地瞪着他看了几秒,几乎要被气笑了,不要脸就算了,在场这么多成年人,他还指望一句话全都给忽悠过去?祁晃惊愕又不屑地笑了一声,想要回答时忽而一顿,有些明白了刘清和这一问的阴险之处。
这些传承千百年的世家,大半都并非古时传统意义上的煊赫大族、簪缨世家,能有一门技艺代代流传下来的,多半都是三百六十行的技工手艺人。在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偷师都绝对是个不可触碰的耻辱之词,被人所看不起。蹬云腿是刘辉自己教给他的,但眼下刘辉不在这里,这不是他的地盘,没有人能证明他并非恶意偷学。
特么的。他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周清敏想要说话,却因为她与祁晃相识已久,身份亲昵,有包庇之嫌,不能算作证词,因而也只能满目焦急的干着急。祁晃思路飞转,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有什么有利的说辞,却骤然听见阮莹的声音响起,轻快又活泼,带着甜美的笑意,不懂声色地对这件事情火上浇油。
“啊,刘爷爷说的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阮莹掩住唇,在众人望过来的视线中满面抱歉之色地看了眼刘清和,躲躲闪闪地低下头去,“当时刘爷爷发现了这个叫祁晃的人会他们家的蹬云腿,本来是上门讨个说法,结果祁家态度强硬得很,他们家在现世当中担任要职,刘爷爷也动不得,尤其后来我姐还掺和了进去……我们阮家对此感到很抱歉。”
她朝刘清和端端正正地鞠躬道了个歉,祁晃惊愕地看着她,一句话声音都没有压下,直接张口就问:“你脑子有病吧,连自己家都坑?”
这话像是正问到了阮莹的心上,阮莹抬手将腮边的碎发挽至耳后,朝他款款一笑,眼中眸光盈盈闪动,唇角的弧度明亮又坚定。
“我只站在占理的那一方,公平总要有人来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