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结局下,全文终(1 / 2)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的萧瑟笼罩了整个南疆,而朝议殿内的氛围,此时也与深秋的景色别无二致。

“陛下,自您登基以来,对儡人提倡一视同仁,已经对儡人放权太多,而这些,臣等都不敢反对,毕竟臣等家中亦有儡人的存在,能够体谅到陛下宽大博爱之心,只是让儡人入朝为官,这点是万万不可的!”

“我南疆自从开国以来,历朝历代都是强者为尊,站于这朝堂之上的莫不是个中高手,这若是让儡人入朝为官,莫不是要让祖宗们蒙羞?”

“臣复议!”

“臣复议!”

朝堂之上,除竹慕云为首的一派始终没有出声外,大长老二长老手下的人早就闹翻了天。

自从竹风吟离世后,二长老也似乎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原本依附于二长老的一些臣子在这段时间内有的也转换了阵营,投靠到了大长老的麾下。

白墨冉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之上,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的争论,神色漠然,偶尔会伸手抚过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似是感受到她的触碰,兴奋的动了下。

于是白墨冉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殿上的众位大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观念里不可自拔,故而除了竹慕云,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墨冉的这些小动作。

“长老,我们要不要……”

身后有女臣犹疑的询问他的意见,她自然知道三长老一直是站在女皇陛下这一边的,只是这次……陛下的提议令她也觉得有些不妥。

竹慕云没等她说完就摆了摆手,表明了他的态度,那位女臣当即住了嘴,叹了一口气退下了。

她对三长老的决定向来不会有质疑,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三长老对新任的女皇陛下会这样的言听计从,这是先皇都从未有过的殊荣。

竹慕云却没法解答她内心的疑惑,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遵从了当初对白墨冉的承诺而已,更何况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再也左右不了那人的决定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众臣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将自己的想法抒发的差不多了,大殿上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白墨冉这才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目光扫视了一番淡淡道:“都说完了?”

大臣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白墨冉此话何意,但都齐齐选择了缄默。

“那好,你们说完,该朕说了。”白墨冉很是客气的笑了笑,忽而峰回路转道:“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朕也觉得很有道理。”

众臣懵然,更加不明白女皇陛下这是要演哪出,但是这三个月以来,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新任女皇太多的手段,故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将她给小瞧了。

“其实除了这个方法,你们还有另一种选择,不知众卿可有兴趣?”她挑眉,目光祥和的看着他们。

又来了又来了!

众臣一见到她这副表情心里就由衷的开始发颤,直觉下面没什么好事,可她话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臣等洗耳恭听。”

下面是一片参差不齐的回应,皆是心不甘情不愿。

“朕赞同你们所言,自古以来,向来是强者为尊,唯有至高至强者方能立于此殿。”

闻言,许多大臣都赞成的点了点头,想着女皇陛下这么多天来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然而你们确定自己就是这南疆数千万人中的最强者?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异士隐于民间,如今南疆又正处于动荡变革之际,急需要有识之士的帮助。”

白墨冉说到这,看到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瞬息万变的神色,心里很是满意,看来她的这群臣子们还有点脑子,这样还有救,于是她继续道:“既然你们对儡人参政这么反对,那么朕决定,自下月开始,南疆开始推行科举制,凡有意者皆可毛遂自荐,从乡镇间开始选拔,一级一级往上筛选,不看身份地位,能者皆可担当重任,众卿以为如何?”

底下是一片沉默,面对白墨冉的提议,众臣不似方才的激烈反对,并不是因为他们心中认可,而是因为白墨冉恰恰用他们刚才说过的话回击他们,他们心里就算是再不认同,此刻也说不了话,因为谁要是敢在这时候站出来,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时间,众臣只能把全部的希冀放在了竹慕云的身上。

没办法,谁让刚刚唯一没开口反对的人就是他呢?

于是竹慕云第一次在大殿上享受到了如此万众瞩目的存在感。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竹慕云只能苦笑,这一次,阿冉怕是早就料到会有现在这种场面,所以将全部的压力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想逃避都避不了。

如此,他只能上前两步,从臣列中走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推行科举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中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律法条文都需要经过仔细的斟酌,否则怕是选才不成,反生**。”

他的一番话惹得众臣连连点头,觉得竹慕云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大过,然而很快的,他们的这种幻觉就破灭了。

“故而臣以为,比起科举制,臣更加赞同陛下推行选用儡人的政策,一来与现今扶持儡人的国策相结合,可以振奋人心;二来,说不准也真的可以从中寻觅良才,为陛下分忧。”

白墨冉看着竹慕云,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随即她又看向了众臣,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道:“众卿以为呢?”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女皇陛下从一开始就没留给他们反驳的余地,她唱白脸,竹慕云唱红脸,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将世袭的位置白白的拱手相送!

“臣觉得三长老所言甚是。”

“臣等亦然!”

诸位大臣齐齐应声附和,这也代表着,儡人议政之事便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可白墨冉的心思却远不止于此,只是,她不能Cao之过急。

东临国早就开始实施科举制,而在这种体制下的政局可也显得格外稳定,而南疆相对来说,在四国中显得格外固步自封,其中的贪官腐吏她不用调查都能预见。

她现在只能等待,等到儡人真正立于朝堂之日时,她会一个一个,将这些腐烂的蛀虫剔除出局,再将科举制提上日程。

早朝过后,白墨冉一如往常先去了风和院看了看永乐,得到的还是一样的回答,永乐还在沉睡。

那日竹风吟逝世后,永乐有一息的时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可就在白墨冉走出去竹慕云再次进屋的时候,她竟是又恢复了心跳与呼吸,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呼唤她,她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这样的情况是大家谁也没料到的,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即便是永乐还活着,她也只是永乐了,而竹风吟,已经真正的离开了,永乐之所以没有死去,许是留下了一丝竹风吟的残魂,才产生了变故。

但无论如何,永乐始终是她的妹妹,即便她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可她是活着的,这对白墨冉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在风和院呆了一会儿之后,白墨冉才离开去议政房处理朝事,刚拿起第一本奏折看了没多久,就见蓝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来冷淡的脸上竟是噙了一抹笑。

“这是有什么喜事,能让你一个冰山美人都面露喜色?”白墨冉挑眉打趣她道。

蓝沁听到这话立即收敛了笑容,将手中刚从鸽子腿上取下的脚环递给了她,就退到一边去了。

白墨冉接过后打开一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方又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好啊这个李潇,竟是瞒我瞒了这么久,现在孩子都生了才告诉我!”白墨冉哭笑不得,若是李潇在她面前,她真是恨不得把她抓过打一顿。

只是很快的,她的心里便被满满的欣喜满足给填满。

她能和子篱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真好。

李潇是在她产子昏迷后的那段日子里醒来的,之后她与莫子篱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毕竟在东临的时候,她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更别提关心别人了。

直到她到了南疆,许是莫子篱那边的人得到了消息,李潇的书信便从这个时候开始频繁起来,其中大多都是关切之词,偶尔会提及她与莫子篱的一些近况,虽然只是寥寥两句,却足以让白墨冉知道,莫子篱现在待她很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与她通信也有几个月了,她对孩子的事情竟是只字未提,她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

“阁主,李姑娘许是怕您会有其他的想法,故而才等孩子出生了,才不得不告诉您。”

蓝沁见白墨冉一脸的郁猝,忍不住的出声提醒。

“误会?什么误会?”白墨冉一头雾水,又想起蓝沁进来时的笑容,忽而眼前一亮,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事到如今,她该不会还以为我和子篱之间……”

蓝沁避开她询问的目光,可面上无疑是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白墨冉对此只能扶额轻叹,可怜她已经嫁过两个男人,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就算有想法,莫子篱也得敢要她!

此时的白墨冉甚至魂游天外的在想,反正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东临国的太子了,她要是真的再和莫子篱能有点什么,自己又是南疆的女皇,北寒的君主还是自己的师兄,是不是她只要打声招呼,自己就能一统天下了?

就这么想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就看见蓝沁正满脸狐疑的看着她,她立即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看了起来,内心却是此起彼伏的哀叹:自己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就会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呢?有时候真的是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想法的幼稚。

“阁主你也不要太劳累了,皇夫可是日日叮嘱属下,让属下看着您,提醒您还怀有小公主的事实。”

白墨冉闻言再次放下手中的奏章,手掌覆到自己的腹部,唇边的笑容清浅而温柔。

这个孩子,从娘胎里就知道疼惜自己的娘亲,不似她的哥哥那般,孕期的反应就差点要了她的半条命。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白墨冉就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像怀墨锦时一样武功尽失,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直到竹慕云告诉她,历代以来,只要女皇怀的孩子是女孩,那她体内的蛊虫便不会作祟,她会安然的度过整个孕期。

可这孩子俨然比竹慕云口中所说的要更加的乖巧,她自打怀孕以来就没有过任何的不良反应,以至于她除了吃饭要比往常多些,很多时候竟会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你现在倒是成了辙钧的传话筒了,我好不容易把他赶去种他的草药,当心哪天我也嫌你烦了让你去帮他!”

白墨冉对着蓝沁半开玩笑道,接着还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政事的处理当中去。

故而她没有注意到,蓝沁在她垂首之际,渐渐捏紧了藏于袖间的另一只脚环。

而在东临的皇宫,林琅也收到了一份来自南疆快马加鞭的包裹,打开一看,不出意料,又是一堆药材。

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他对这药材可半点不敢嫌弃,要知道自从两个月前主子在收到这些药材后,这还没开始吃,精气神就明显好了不少,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主子的身体也真的渐渐好转了起来,至少现在,已经不会那么怕冷了。

林琅正准备抱着包裹进殿,就在这时有一只信鸽再次飞落在了屋顶。

他有些惊讶,明明两个月前主子收到药材开始,就已经让在南疆的人不用再每日向他汇报主母的动静了,今日怎么又……

出于好奇,林琅再次将信鸽给捉了下来,但是在他看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的时候,他恨不得自行戳瞎自己的双眼。

让你手贱,让你眼贱!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嗓音在屋内再次响起,似是重复着上一次的魔咒。

“进来!”

林琅浑身一抖,欲哭无泪。

神呐,一刀劈了他吧!

事实上,南疆这边的朝臣也与林琅此时的心情相差无几。

在白墨冉一系列新政权的**下,诸位大臣度过了一个很漫长的冬天。

然不管如何,Chun意还是如约而至,白墨冉也迎来了第一次在南疆度过的Chun节。

南疆的气候与其他三个国家皆是不同,即使是冬天,这里的气温也不会太过寒冷,所以根本不会看到冰雪,但白墨冉却总觉得心头缺失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月了,你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这些公事,你还是尽量让三长老帮你处理吧。”

白墨冉处理政务期间,辙钧端着刚煎好的一碗药进来,见她连眼都不抬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直到他走的近了,白墨冉闻到了这股浓郁的药味,这才皱了眉看他,不满的抱怨道:“我这段时日都被你养胖了许多了,身体早就没事了,你这药是不是也该停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爽快的接过他手上的药憋着气一口喝完。

“越是到最后关头,你就越不能大意。”辙钧接过她喝完的空碗,自然没有搭理她的提议。

“这不还有一个月吗?”白墨冉不死心的嘟哝,可她这句话刚说完,脸色就突然变了。

辙钧见她骤然僵硬的神色,以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拿着碗的手亦是一抖,不确定的问道:“不会吧?”

白墨冉很是镇定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然后站起身,看着自己身下的坐垫上是一片湿濡的痕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叫稳婆吧。”

**

五年后

草长莺飞,Chun意盎然。

皇宫里的碧带湖旁,一名看上去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正趴在旁边的草地上,不时的伸手去够湖中的鱼儿。

“小姑姑!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想要吃鱼我给你捉来就是了,你这样做很危险!”

一道童稚的声音自小女孩的身后响起,女孩闻声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个脑袋,一副做错了事情可怜样。

“哎。”那声音的主人叹息一声,几步走到了小女孩的旁边,替她拍了拍身上沾满的泥土,似是忧心极了,“小姑姑,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离开呢?我已经很让母皇烦心了,你呀,就不要再让母皇多Cao心了吧!”

小女孩听着她说的话,抬起头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全然一副懵懂的样子。

“归宁,永乐,你们在做什么呢?”

白墨冉的声音远远传来,顿时让小女孩的眼睛一亮,循声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她跑了过去。

归宁原本还因为听到白墨冉的声音有些心虚,一看见永乐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那点心虚立即不翼而飞了,几步走过去就搀扶住她,还不住的道:“小姑姑你慢一点啊,小心摔倒了!”

白墨冉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相互扶持着走来,心下很是动容。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天意,那日在她生下归宁后,永乐也在同一天醒了过来,只是她再也不复当初的机敏模样,目光显得异常的呆滞,面对人们的呼喊也全然没有反应。

白墨冉心里明白,她的猜测怕是正确的,永乐因为竹风吟的出现而改变了命格,也因为她的离去幸得一丝生机。

她的清醒,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惊喜,所以面对这样的恩赐,白墨冉不敢再奢求太多,即使她今年已经八岁,智力却仍旧停留在三岁孩童的时期,甚至在行动上也有些许的缺陷,她还是很满足。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她一生平安,就算她一辈子如此,她也会让她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而最令她倍感心疼的,还是她的女儿归宁,这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就没怎么让她Cao过心,表现乖巧的和在她肚子里时别无二样。

别人的孩子生下来一旦有些不舒服就会嚎啕大哭,让父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可归宁则全然相反,她若是想要做什么事,就会“咯咯”的笑引起他人的注意,除了出生时候的第一声啼哭,这五年来,她竟是没有见过她流过一次泪。

她越是长大,便越是懂事的可人,就例如此时,她五岁,永乐八岁,个子足足比永乐矮了一头,可她却依然很是坚持的扶着永乐,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可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那便是生完孩子之后,蓝沁便帮她把过脉,告诉她万蛊之王已经不在她身上,她体内的万蛊之王竟是不知道何时侵入了归宁的体内,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而对此,蓝沁只给出了一个解释,那就是归宁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甚至比她还要高上一筹,才会让万蛊之王自己甘愿易主。

而这个事实,也在这五年内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等到这两个孩子踉踉跄跄的来到她的面前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永乐完全没有在意,她上前一把抱住白墨冉的腿,语气欣喜的叫道:“姐姐!”

白墨冉笑了,俯身将她抱在手上,在看见她身上的泥渍时,很自然的问询归宁。

“永乐这身上是怎么了?”

“小姑姑刚才趴在湖边玩水,身上才沾了泥,我怕她不小心会掉到水里,所以刚刚正在念叨她呢!”

归宁说着,眼神不受控制的瞟向了白墨冉抱着永乐的双手。

白墨冉怎么会漏看自己女儿的这点小心思,她当下想放下永乐去抱一抱归宁,可归宁却像是看出她的所想一样,立即退后一步抬头看着她匆忙道:“归宁今日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待白墨冉有所回答,转身就跑远了。

小姑姑生病了,自然需要母皇多多照顾,而母皇平日里诸事繁忙,已经很是辛苦了,她不应该再让自己成为母皇的负担。

这么想着,归宁的目光愈发的清亮起来。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抓紧时间实施了……

隔日,议政房的大门便被人急匆匆的撞开,白墨冉手中的笔一顿,直觉不好,就见几个守门的侍卫齐刷刷的跪倒在自己的面前,颤着声音道:

“启禀陛下,公主她……她逃出宫了!”

**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墨锦来到了襄城,这里距离南疆的边境,只隔着三个城池了,最多需要再赶两三日的路,他便能到得南疆。

只要一想到这,他的心中就抑制不住的开始激动起来。

“小公子,您可要吃点什么?楼上我帮您已经准备好了厢房,过会儿帮您送去?”镖主很是客气的询问他。

不为别的,就为这小公子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目的就是让他们顺路捎他一程,他们也不敢怠慢!

要知道,他的这一锭金子,都赶上他们押这一趟镖的酬劳了!

再者说,这小公子虽然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可却丝毫没有同龄孩子的半点稚气,言谈举止间风度翩翩,有着不俗的贵气,一看怕就是哪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他们可得罪不起!

“不用了,今日我就在大堂用膳吧!”眼看马上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地,他心里高兴,一个人回到房里怕是也坐不住,倒不如和他们一起在大堂里热闹热闹。

而且他如今也在想,若是自己一直这样与人群格格不入,会让自己显得极为打眼,这样也不好。

“好嘞。”镖主见此很愉快的应下了,着手让手下的人去准备,却还是细心的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那里靠近窗户,相对来说比较安静。

等到酒菜都上了桌,劳累了一天的镖局众人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唯有墨锦看着他们的吃相,再看看自己面前一桌的饭菜,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倒不是觉得这些人的吃相难看,只是他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的储君培养,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的注意,此时,倒是很羡慕这些江湖中人的洒脱。

他摇了摇头,也不为难自己,刚刚抬起筷子想要夹菜。

“贵人,您能行行好,给我点赏钱吗?”

不知何时,自己面前冲出了一个小男孩,看上去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衣衫褴褛,正碰着一个破烂的脏碗跪在自己的面前,眼神乞求的看着他。

墨锦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有些惊诧,便没有应声。

镖主却以为墨锦是对这种事情很反感,这眼看离南疆也没有多少路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节外生枝,到手的金子他怎么也不能再送出去!

怕引起他的不悦,镖主立即起身来到了墨锦的面前,一下子就拉起这个跪在地上的孩子,口气不悦道:“哪里来的乞儿?竟敢冲撞了贵人,还不给我出去!”

墨锦蹙眉,下意识地就想要让镖主放手,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一女孩更快的冲了出来。

“叔叔,叔叔求你放开我哥哥吧!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爹爹走的早,娘亲的身体也不舒服,哥哥他只是想要点钱给娘亲买点药吃,叔叔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那女孩看上去比男孩还要小上一大截,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一双大眼睛更是噙着眼泪,泫然欲滴,脸上虽然沾染上了泥土,可是却不能掩盖她五官本身的精致。

别说是这一帮大人了,就连同为孩子的墨锦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怜悯之意。

墨锦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往怀里掏银袋。

由于他是瞒着父皇溜出宫的,所以他身上其实也没有带太多的银两,就这些还是在当铺里当了一点父皇的赏赐之物换取的,可这两个孩子的处境实在是太过艰难,他身为东临的太子,不能坐视不管。

可钱袋掏到一半,墨锦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他的眼睛忽而瞥到一个细节,让他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

“去去去!哪里来的贱奴?还不给我滚出去?别影响我开门做生意!你们这些贱奴的把戏别以为我不知道,遇到谁都说自己死了爹娘,这世道,又有几个人是父母健在的?”

客栈的掌柜看到这一幕立即走了过来就开始撵人,一脸的不耐烦。

墨锦的唇抿紧,直觉这掌柜有些不对劲。

“这钱你拿着,去给你们娘买药,剩下的,你们自己买些吃的去吧。”墨锦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钱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女孩的手上。

女孩看到手中的银锭子,目光先是闪了闪,而后一派欣喜若狂的朝着他连连鞠躬,不断地道谢,之后便拉着男孩走远了。

而掌柜看着这远去的两人,眼里却露出一丝凶狠之色。

墨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子时,众人都在各自的屋里熟睡了,墨锦一个人一个房间,躺在床上回想着晚上的种种,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骤然,屋中飘来一股熟悉的香味,让他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悄然的从床上翻身而下,悄悄的来到了窗边,借着窗户间的缝隙令自己有喘息的空间。

一道人影就在这时自窗外显现而出,墨锦的神经顿时紧绷到了极点,一直藏于袖间用于防身的匕首在这时出了鞘,露出了锐利的锋芒。

“兹啦”一声,窗户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似是生怕弄出声音惊到他人。

窗户并没有被人完全推开,只是在推出一段距离后,那人便停止了动作,瞄准中间的空隙就翻身而入。

只是那人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藏在窗户后面的墨锦用利刃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凉气不断地从她的颈部传来,她不用看,都能感受的出来,这一定是把见血封喉的好刀。

“好汉饶命!”

“怎么是你?”

两道声音几乎在同时间响起,又同时恢复了寂静。

听到墨锦的声音,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表示自己投降的意愿,小心的避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看着墨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锦看到是她,虽然心里少了些防备,可是语气仍旧不善。

“小哥哥,你别这么冷着脸么,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先把这匕首放下来?”说着,归宁还佯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尽管从小到大的教养一直在提醒着他要时刻保持着自己仪态的优雅,但是墨锦此时还是没忍住,朝天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她会害怕?从今天这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他就看的很明白了,她虽然看上去小小年纪,可这肚子里的小九九,怕是多着呢!要不是自己自幼就受到父皇的各种荼毒,怕是就算今天他虚长她几岁,都得被她忽悠过去了。

不过尽管如此,墨锦还是放下了匕首。

“嘿嘿。”归宁见此讨好的对他笑了两声,可墨锦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中有着一丝虚伪。

“小哥哥,看你这样子,你是早就知道这家客栈是黑店了?”

墨锦将匕首重新入鞘,悄然走到门口,透过门的缝隙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现在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妙。

可有人显然感受不到一点这紧张的氛围,还兀自的在他身后不断地念叨着。

“小哥哥,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客栈是黑店的呢?我也是听别人和我说才知道的!”

“还有今天你是不是早就察觉我的不对劲了?我可是看到了,你拿钱袋的时候可是有些迟疑呢!”

“小哥哥……”

眼看着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有种滔滔不绝的趋势,墨锦倍感头疼,转身严厉的呵斥道:“闭嘴!”

归宁张了张口,又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了母皇在训斥自己时的面容。

她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这才离开母皇几天,她就有些想念她了呢!

不知为何,明明就对对方的行为很是反感,可见她现在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墨锦的心猛地一抽,又开始不好受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开始解释起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说,你的戏演的很好,连我也差一点被你骗过去了,可唯一的破绽在于你的手。”说着,他牵起她的一只手,透着窗外洒落的月光,属于孩童细嫩的肌肤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洁白,就像上好的绸缎一般滑嫩。

“若真如你所言,你真的家境贫寒,那你的手早该像那个男孩一般枯燥无比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你这手,只能是属于娇生惯养的富人家的。”

原来是自己的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归宁恍然大悟,可听他这么说,又很是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你还好意思说我娇生惯养,看你的穿着打扮,才叫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呢!行走江湖,哪里能像你这么明目张胆?更何况还是孤身一人?你这样子啊,就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很有钱,还不快来对我下手?”

墨锦听着这女孩的话,一时竟是哑然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客栈有问题呢!”

归宁是个天生就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不知道答案她势必不会罢休的!

“我先前也说了,你的演技很好,故而在你出现之后,就连镖主也对你软了心肠,没有再为难你,大家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家中就算没有妻女,也有父母,总会有一些同理心,可这客栈的掌柜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你视若无睹,这其中必然有着蹊跷,可你们两名乞儿与他又无甚纠葛,唯一能惹怒他们的,就是你们触及了他的利益,也就是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可他相信,以着这女孩超出常人的聪慧,必然能够自行理解。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在识破我装扮的情况下还依然给我一锭银子,就是为了试探那掌柜?”归宁恍然大悟,同时也深深的折服于墨锦的智慧。

亏她收了他一锭银子的恩惠,觉得心有不忍,又回过头来救他,可原来对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

如此一来,她倒反是让对方看了笑话了!

归宁咬了咬唇,满脸的懊恼。

墨锦则没有说话。

他给她银子,的确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而余下的一部分,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意。

明明识破对方的伪装,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援手。

门外有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墨锦绷紧了脸,眼中霎时寒光乍现。

他一手就将归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低声叮嘱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住,都不要强自出头!”

归宁见此,眼神闪烁,又骤然光芒闪亮,笑着点了点头。

门在下一刻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来人不多,只有两人,大约是看墨锦只是个孩子,所以放松了警惕。

闯进来的两名男子长得俱是贼眉鼠眼,一看就知是宵小之辈,一进门就朝着床的方向偏去,在看到墨锦站在窗户前冷冷的看着他们的时候,都是一惊,随即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朝着他走来。

“小娃娃,你最好老实的把钱财交出来,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

其中一个男子干笑了一声,话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要钱可以,但是,你们得先把命留下来!”

墨锦冷笑一声,随即亮出了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闪间,那男子已是一声惨叫,胸前衣襟破裂,鲜血淋漓,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你个小娃娃,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另一个男子见情况不妙,立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朝着墨锦就劈头盖脸的撒去。

墨锦眉头一皱,立即屏住了呼吸转身避开,同时还不忘拉着归宁一起躲避。

男子没料到这男娃会这么难对付,心一狠终于拔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斧头,举手就朝着他砍去。

墨锦眼一眯,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举着自己的匕首迎头而上,兵刃交接处,有火花四溅。

归宁看着这一幕,心突地就跳到了嗓子眼,竟是从所未有的担心,袖中已是有异动嗡然。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男子实在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男娃娃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力气对上他这个成年男子,竟是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更让他感到畏惧的是,他手中拿着的斧头不过就坚持了一会儿,便被对方的匕首一切为二,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连带着的,他举着斧头的手也就此受到了牵连,被硬生生的削去了一节大拇指!

而就趁着他捂着手指哀嚎之际,墨锦抓紧了时间,眼也不眨的用手中的匕首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一泄如注,直直的朝他的方向喷去,尽管他躲闪的已经很快了,可身上还是沾染了些血。

可是他此时却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第一时间,他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归宁,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被吓住,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眼神却依旧清明。

这个小女孩……

墨锦挑了挑眉,眸中带了丝欣赏之意。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些什么,纷杂的脚步声就已经从不远处响起。

许是因为他们的打斗声太大,所以惊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单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来的人绝不在少数,少说也得十来人。

墨锦虽然天资卓绝,又从小就受到秦夜泠的亲自教导,武艺非凡,可他再如何厉害如今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体力始终有限。

只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墨锦已然做出了决定。

他看着归宁,语气很是坚定,隐隐中透露了份与生俱来的威严,“趁他们还没来,你先从窗户离开。”

“可是……”

归宁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墨锦飞快的打断,他的面容很是严肃,俨然是一副作为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

“没有什么可是,你若是想活命,就快些走,你若是担心我,那就更得走,这样才能找到其他人来帮我。”

归宁没有做声了,她看着对方脸上真切的担忧与焦急,不知怎的,心下一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头,但出口的话已经截然不同了。

“可是,我下不去,我不敢。”

她朝着墨锦眨眨眼,一脸的委屈。

“你有本事能从窗口爬上来,怎么会下不去?”墨锦发誓,自从出生以来,除了她那不靠谱的亲娘,这女孩绝对是第二个有办法让他无话可说的人。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在两人几次对话间,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这句话落,十几个人已经齐齐涌入了房间,在看到房间里同伴的惨状时,都是心里一紧,接着便将这两个孩子团团围住,神色戒备。

看来,今天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墨锦看着来者不善的十来人,神情虽然冷峻,却不见丝毫的畏惧。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忘记将归宁护在自己的身后。

“老大,这两个娃娃肯定有些古怪,兄弟们都要小心些。”人群中,一个看上去比较瘦弱的人靠近那个为首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提醒道。

这个人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必然是这群人中指挥的主心骨了。

墨锦将这十几人都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底,大概能判断出这些人各自在队伍中的作用。

“你们两个娃娃,最好还是乖乖的交出银子,老子看在你们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若你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就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说着,那个为首的大汉“哐当”一声将扛在肩上的刀立在地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

“你们这些人,明明四肢健全,有着足够的本事通过正当的办法养家糊口,却偏偏躲在这偏远的城池里作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若能相信,那天底下哪里还有谎言?”

墨锦眸中冷意一闪,没等众人有所回应,手中的刀刃已经出鞘,朝着那个大汉的心口扎去。

那大汉虽然看上去粗壮,可是身为这帮人的头头,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躲闪的很快,刀刃擦着他的手臂飞跃而过,只是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这个小娃娃,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子了!”

大汉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手臂,双眼怒睁,布满了嗜血的红色血丝。

墨锦失去了唯一可以防身的武器,悄然握紧了双拳,准备拼死一战。

“一。”

身后,归宁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得大家的动作都顿了顿。

“二。”

就在众人连同墨锦都看向自己的时候,归宁旁若无人的继续念出了第二个数字。

“你这小女娃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被吓傻了吗?”人群中,有人因着归宁的举动,骤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数数啊?”归宁似乎完全没听懂他话中的讽刺,还真的回答了那人的话,抬起头眸中是一派纯真,“瞌睡虫在你们的身体里马上就要醒了。”

“瞌睡虫?”那人愣了愣,听到这个词更是想笑。

就在这时,归宁慢慢的读出了第三个数。

“三。”

随着她唇齿的一张一合,众人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随即,一股抑制不住的困意涌了上来,眼前的十来人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屋里。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随着最后一个人倒下,墨锦终于缓过神来,转过身来看向归宁,眼神中多了一丝防备。

“我刚才不是说了,是瞌睡虫。”归宁怎么会没有察觉出墨锦情绪的变化,不满的嘟了嘟嘴道:“他们中了瞌睡虫之后只会睡上一天一夜,至于这期间你要怎么处置,随便你了。”

“你会蛊术?”墨锦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后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急迫道:“你是南疆之人?”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归宁并没有再隐瞒他的打算。

“那你可有南疆那一片森林屏障的地图?”墨锦这句话问出口,忽觉不对,又立即更正道:“不对,你有地图!”

既然她是南疆之人,又能从南疆出来,没有地图的话必然是做不到的。

“那又如何,莫不成,你想要偷偷潜入南疆?”归宁是何等的聪明,墨锦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她怎可猜不出来他的目的?

墨锦原本的打断就是跟着这趟镖到达南疆边境,但是对于怎么进入南疆却是无计可施,现在这女孩的突然出现就犹如天降神兵一般,给了他莫大的希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事到如今,他既然有求于人,自然是打算与人交好了。

再者说,这个女孩严格说来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他心中更是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们之间,已经注定有了牵连。

“我姓禾,单名一个染字,实不相瞒,我此行跟随这一趟押镖的队伍,的确是为了能够到得南疆,只是这一路上,始终愁于南疆森林的险峻,怕不得其门而入。”

“南疆自古以来就不允许外人入内,自成一国,你一个外人到南疆有何居心?”

归宁听到他的话未曾降低半分的警惕,内心反而更加狐疑。

“我的父亲病了,病的很重,在东临寻遍名医皆不得医治,最后还是一位老大夫告诉我,他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在南疆的夏邑山上每年都会长出一种名为香丝的花,或许可治我父亲的病。”

归宁蹙眉,南疆的确有一座山叫夏邑山,可是这香丝的花,她却从没有听闻过,也有可能是她年纪还小,还没能够涉猎到这部分,而且,她看着这禾染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再者说,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在她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前,这男孩就能这样舍身护她,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

即便他对南疆有什么想法,大不了她这一路上都盯着他好了,他一个男孩,总不能弄出什么大岔子。

归宁的心思转了一大圈后,终于决定选择相信他。

如此,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我叫归宁。”

归宁?

墨锦听到这名字之后眸光一亮,心里不可遏制的有些紧张起来。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喉咙都在发紧,“你今年几岁?”

人在江湖,不管面对什么人,都必须有所保留。

在这种时候,归宁脑中忽然想起了父后对她说的话,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转了转才道:“三岁半。”

她因为是早产儿,所以自打出生以来个子长得一直都很慢,所以虽然今年已经五岁了,看上去还是和三四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墨锦眸中的光彩在瞬间熄灭了下去,他看了看归宁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个子,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

也是,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归宁上前踹了一脚那个为首的大汉,结果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脚,小脸皱成了一团,尽是嫌弃。

“这是身上得有多少肉啊,疼死我了。”

墨锦见此忍俊不禁,失落的情绪霎时一扫而空。

“我们去叫醒那些押镖的人吧,把这些人交给他们处置会更好。”

归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为难道:“可是,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些人……”

墨锦看着归宁,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挑眉调侃道:“对你来说,这也很容易。”

归宁眨了眨眼,总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你是说,是有一个突然出现的武林高手救了我们?”

大堂里站满了一堆刚刚被叫醒的人,只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湿漉漉的,显然是叫醒之人的方法太不温柔。

“是呀是呀,那个人长得可高了!我就看到他拔出那么长的一把剑。”说着,归宁还用手比划了一下,两只手努力的伸长,一派天真无邪,“反正就是很长的剑,‘嗖嗖’解决掉了两个人,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就那么一洒,这些坏人就全部倒下了。”

归宁手舞足蹈的时候,墨锦一派认真的站在他的身边点头表示肯定,只是嘴角却有些诡异的抽搐。

天知道,他憋笑已经憋得快要内伤了。

看着眼前这一帮大汉被归宁忽悠的一愣一愣,他就感到万分滑稽。

只是,这孩子说起谎来脸都不带红的样子,到底是和谁学来的?

最终,这帮大汉怀着对那位“神秘”的绝世高手的敬畏之心,将这些个倒在地上的不法之人通通五花大绑,将罪名写在他们的脸上,最后扔到了当地的官衙去了。

有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镖主也就歇了休息的心思,准备这两天连夜赶路将货物押送到位。

归宁将从墨锦那里讨来的银子全部给了那帮在外的乞人后,万分不舍的与他们做了告别,便与镖局的人同行了。

“你一个小女孩,在南疆呆的好好地跑出来做什么?还和一帮乞人混在一起?”

偌大的马车里就坐了归宁和墨锦两人,因为这次若非他们两个孩子,众人都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劫,故而为了表达感谢,特意将马车让出来给他们两,自己则徒步而行。

经过一番梳洗,归宁也露出了原有的精致容貌,粉雕玉琢的样子煞是惹人怜爱。

“我这还不是在南疆呆的腻味了,所以想趁着年轻,多出来走走,至于混在乞人里……”归宁瞥了墨锦一眼,一脸深意道:“你懂什么,这些乞人看似是最底层最贫穷的存在,可同时又是最富有的,他们因为乞讨所以学会了察言观色,又因为颠沛流离所以消息灵通,若不是这些乞人告诉我这家客栈的猫腻,现在外面的那些人,大概都没什么好下场!”

趁着年轻?

墨锦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女孩真是个活宝,她才多大,怎的就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呐,我虽然跟着一帮乞人,可我毕竟不属于他们的队伍,所以我既然受了你一锭银子的恩惠,必然是要报答你的。”

归宁板着脸看着他,极为认真道:“所以作为报答,我会帮你进入南疆,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在你拿到那个香丝花以后,你也要带我游玩你们东临的山水,毕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南疆逃出来,现在带你一个外人回去,我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好,我答应你。”墨锦答应了她,语气亦是十分的郑重。

三日后,押镖的队伍终于来到了东临与南疆交界的最后一个城池,自此,归宁和墨锦也与他们做了告别,开始了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路程。

“小哥哥,你可千万要记住,等会儿到了森林里,你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要紧紧的跟住我的脚步,稍有差池,可是会出大事的!”

这日中午,两人终于来到了这片隔绝了东临与南疆的森林屏障,站在森林外面,归宁语重心长的对墨锦进行最后一次的叮嘱。

“我知道了,就这三日,你一日三次的耳提面令,我想忘记都难!”

饶是墨锦这样温和的性子,也禁不住归宁这样的啰嗦,就算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怕是也比不上她这般的Cao心了!

“还有,哥哥就哥哥,为什么总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许是他比她大,所以他即便是和归宁说了他的名字,她也一直没有叫过,反而一直很亲切的唤他小哥哥,可是唯独前面加的这个字,让他听得一直很不舒服,忍到现在,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唔……”归宁微微蹙眉,这个问题似是让她有些为难,但是她也并不想欺骗他,所以还是作出了解释,“因为我有一个亲哥哥,所以对不起呀,我只能叫他哥哥的,不然没经过他的同意,我就叫其他的人哥哥,他应该会伤心的。”

自打她懂事时开始,母皇就告诉过她,她有一个哥哥,却始终没告知她更详尽的东西,于是她没办法,只能去问父后,但父后听了她的问话之后却只是笑笑,虽然那笑容在她看来更像是难过,也只是告诉她,除非她母皇答应,不然他也不会和她多说的。

这件事一直被她牢牢地放在了心上不曾忘却,即便她还没有见过她的那个哥哥长什么样子,但这第一声属于亲人之间的称谓,必然是要留给最亲之人。

听了她的解释,墨锦突然有些嫉妒起她口中的哥哥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么好的福气,有着这样的一个妹妹?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因为他亦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他想,他或许也是幸福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密林,果然,就如归宁先前所言,密林里因为树木的遮掩,宛如黑夜般灰暗,再加上很多的不确定因素的存在,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我从南疆出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次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可是有经验的人。”

归宁走了几步之后脚步顿了顿,似是怕墨锦感到害怕,故而出声安慰道。

“嗯。”墨锦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更加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就没有再出声。

他并没有怕,虽然这密林的确可怖,却还远远没有到达让他恐惧的地步,他只是想起,对方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当初,她究竟是如何一个人闯过这幽幽密林?她又得有一颗多坚毅的心才能做到在面对这样的恶劣环境时依然淡然自若不动于色?

他不由心疼。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森林里谨慎的走着,当初白墨冉与竹慕云之所以能用半日的时间穿过密林,一是因为竹慕云的熟稔,二来他们也是有着坐骑的帮忙。

现在他们两个孩子光靠步行想要走出去,不花费个一天的时间是断无可能的。

大约走了半日之久,密林里的可见度也越来越低,归宁估摸着外面天也黑了,就近在林子里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晚再行出发。

墨锦从身上取下包袱,拿出早在进入密林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干粮和水,递了一半给身边的归宁。

走了半日,归宁也是真的饿了,拿起一块饼就啃了起来,相对于她而言,墨锦的吃相就文雅多了,先是将整个饼掰成两小块,再拿起其中一块放在嘴边慢慢的咬下,咀嚼。

归宁吃了个半饱之后,才有时间去注意身边的墨锦,乍一看到他的吃相,颇有些讪讪然,连手中的干粮都觉得不香了。

“小哥哥,你作为一个男孩子,怎么能把一块饼吃得这么斯文呢?男孩子嘛,就应该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样才爽快!”

墨锦怎能不清楚她的那点小心思,闻言放下手中的饼,转头挑眉看她,好笑道:“据我所知,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应该是笑不露齿,举止端庄的。”

“那是在你们东临!”归宁强自为自己辩解,只是中气很是不足,“我们南疆的女孩子,可都是像我这样的!”

墨锦笑笑,没有再继续拆穿她。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小哥哥,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呀?能教出你这样出色的人来,你的父母也一定不是俗人。”

归宁忽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换做他人这么问他,他怕是早就对那人起了戒心,可因为是归宁,他知道,她真的只是好奇,又或许,也有着几分关心?

“我的父亲是在朝为官之人,他爱国爱民,同时也深受百姓的爱戴,如你所言,他的确是我见过的全天下最惊才绝艳之人。”

墨锦的话语里,丝毫不掩自己的孺慕之情,看的出来,他真的很尊崇他的父亲。

“那你的母亲呢?能嫁给你父亲的女子,必然也一代绝世佳人。”

“她一定是。”

墨锦不假思索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归宁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但她也没有多做纠结,因为一提到母亲,她就想起了自己的母皇,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母皇有没有想她,自己毕竟是瞒着她偷偷溜出来的,希望父后能够多多劝慰母皇,别让她太生自己的气。

“哎。”归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用手托着腮感慨道:“其实我觉得我的娘亲才是全天下最厉害之人呢,只可惜这次我必然要让她Cao心了。”

墨锦知道,她这是在说她偷溜出来的事情。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你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天底下就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只要你回去之后好好的与你母亲道个歉,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归宁听了墨锦的话,心中郁结非但未解,反而更深了。

有树叶从枝头落下,打在了归宁的脸上,也扰断了她的思绪。

她伸手将树叶捡到手上,却在这时动作倏地一僵,转头看向墨锦。

墨锦则是比她更先一步的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与她对视的一眼间,俱是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还是Chun季,正是树木抽枝长叶的时候,这好好的树叶,怎么就突然掉了下来?

此时无风,若说是鸟类,也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可此时就是因为周围安静的太过诡异,才会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墨锦刚刚要出手,归宁就先他一步的按住了他的手,笑容明媚的对他摇了摇头。

墨锦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有自己的主意了。

在见识过她的蛊术之后,他就没有再小瞧过她,因此这会儿也就放心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只见她双手微动,而后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一点身边的泥地,就有个小虫子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袖子里爬了出来,速度极快的顺着他们身后的树干一路窜了上去。

墨锦知道,那个东西就是蛊,但还是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不过很快,伴随着一声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你居然让虫子来咬我的屁股!哎呦我这保养了多年的白嫩肌肤啊……”

那人刚一落地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在臀部抓到了那只咬人屁股的罪魁祸首后,咬牙切齿的捏死了它,并且将它很凶狠的给“分尸”了。

“你躲在树上偷听我们的谈话是何居心?”墨锦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女人,眼中是满满的戒备。

“你这孩子说的哪里话,这怎么能叫偷听?我不过是路过罢了!不过你这孩子长得还真是俊俏,真想让人摸上一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当真就揉着屁股过来了。

墨锦何时见过如此“豪爽”,或者说是恬不知耻的女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躲闪莫及,还真的被这个女人给摸了一下。

他的脸“蹭”的一下就变得通红,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女人,可对方偏偏像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一样,还意犹未尽的感叹道:“这手感,还真是滑嫩啊!”

归宁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墨锦的脸越来越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让她由衷的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就这样溢血而亡。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非要幻容成一个女人来调戏幼童,你这人不会是心理扭曲的大变态吧?”未免她刚认识的小哥哥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归宁及时的出声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哎,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呢?这么快就拆穿我?”清远见自己的幻术被归宁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识破,内心不是不震撼的,看来他这个小侄女,天赋不是一般的高啊!

“哼。”归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给了他极为鄙夷的一个眼神,却是卸下了几分防备。

能够一眼认出别人的幻象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只成日跟在母皇身边的神兽白灵,平日里基本上都会用幻术将自己隐藏起来,就连母皇也不能找到它,可这些对她却是没有半点作用,不管白灵使出何种术法,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总能一眼看到它。

因此有一段时间,白灵几乎看到她都会炸毛。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本身有着多么高超的幻术造诣,眼前之人既然懂得幻术,又能轻易的解了她施的蛊,必定也是南疆人,且不可小觑,故而归宁才没有多加为难。

既然幻术已被识破,清远也就不再戏耍这两个孩子,显出了自己原有的面貌。

墨锦在听到归宁的话时就已经明白了过来,此时早已恢复如常,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清远。

他的这两个侄子侄女还真是不可爱啊!

清远在心底幽幽的叹息着。

本来嘛,他还在北寒喝着小酒,在西漠骑着骆驼,在东临看着美人,玩的不亦乐乎,偏偏他手贱,耐不住寂寞就那么掐指算了一卦。

就这么一算,咦?他那原本应该和他妹夫和和美美恩恩爱爱过着小日子的妹妹,什么时候就成了南疆的女皇了?他又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侄女了?哦,这倒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谁能告诉他,这个在南疆出生的小侄女她的老爹又是谁?

清远顿时泪流满面,要知道他自从秦夜泠迎娶了白墨冉之后,就彻底没再管这人间事,游山玩水去了,怎么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

果然呐,他就是个Cao心的命!

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他的妹妹一定受了不少苦,他心疼呐!

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帮他的妹妹把这个任性离家出走的小侄女给逮回去!

但墨锦的出现却是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两个孩子的相遇亦是让他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于是他并没有现身,而是选择了在暗中默默的保护这两个孩子,并且将两人一切的作为都看在眼里。

侄子有勇有谋,侄女机灵鬼怪,他本该觉得万分欣慰,可后来他却更多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是个多余。

直到刚刚,他在暗中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在逼近,心生不安,只能更近的靠紧他们以防意外的发生,只是对方亦是有所察觉,还没等他接近就比他更快一步的躲闪开了。

可是这两个兔崽子,竟是将他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感谢他就算了,还伤了他那威武不凡的臀部!

“说,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干嘛?到底有什么企图?”

归宁虽然放下戒备,但该追究的还是得追究的。

“你们不过就是两个小娃娃,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觊觎的?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是跟了你们一路,不过却都是在保护你们的安全!”

清远抬起头,一副本公子那是多么劳苦功高光辉伟大的模样。

墨锦和归宁这次极有默契极为大方的赏了清远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后两人更是直接无视了他,就地闭目养神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谁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让你瞎管闲事,现在报应来了吧?

清远看着两个孩子的动作,气的牙痒痒,恨不得马上就走。

可他随即就想起了那个藏于暗处的危险人物,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强忍住心中的愤恨,也往两人旁边一坐,陪他们一起闭目养神去了。

一夜过去,三人相安无事,墨锦与归宁就像是默认了清远的存在,或者说,是彻底忽略了他的存在,自顾自的走着自己的路。

清远也一反昨日的嬉皮笑脸,随时关注着两个孩子脚下的道路。

大约又过了半日的光景,三人终于走出了密林。

一出密林,三人皆是眯了眯眼,正午的阳光太烈,与密林里的阴暗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短暂的适应过后,三人则察觉到了更加诡异的氛围。

对面的城头上,竟是无一人站岗望哨,整个城门大关,周遭的气氛更是寂静的可怕。

即便墨锦从来没有来过南疆,却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必然是反常的,作为出入密林后的第一个城池,相当于是一个国家的咽喉,尤为的重要,怎可不派士兵守卫?

“看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南疆发生了点不得了的大事啊!”

清远遥望城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感慨。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也就他们三人,只有归宁是南疆之人,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对归宁说的。

只是……墨锦皱眉,他总感觉这句话的意思并没有表面上听上去那么简单。

同样的话落在归宁的耳朵里就是不一样的意思了。

她几乎立刻抬头看了清远一眼,眸中多了几分探寻与忌惮。

这个人必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清远也丝毫不回避她打量的目光,脸上端着慈祥的笑容,再度伸手摸了摸归宁柔软的头发。

归宁怒,突然张嘴,露出了一口白亮亮的牙齿。

清远的动作一僵,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三人走到城下,归宁和墨锦看着在自己面前紧闭的城门,好一阵发呆,最后只得看向了在场唯一的一个大人。

清远的脸上这才浮现出这些天里最心满意足的一个笑容。

看吧看吧,到最后还不是要有求于我?以后还敢不敢对你们的舅舅没大没小了?他也是有脾气的人!

归宁和墨锦都是人精,哪能猜不到此时此刻清远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不知道南疆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本姑娘哪里能沦落到求人的地步?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她认栽了!

归宁一咬牙,刚准备丢弃脸面开口。

“我先上去,等会儿用绳子将你拉上去。”

墨锦拍了拍归宁的肩膀,对她露出一抹宽心的笑。

归宁先是一愣,而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回以墨锦一个很是甜蜜的笑容。

眼看着墨锦认真的目测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后退几步正准备运气翻身而上时,清远终于忍无可忍,一手一个拎起了两人的后领。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两人只觉得城墙的颜色在自己眼前一闪,而后便是一阵快速的降落,脚再次接触到地面时,两人已经身在城内。

“多谢帮忙。”

两个孩子再不懂事,但是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哼!”

清远冷哼一声,心里已经不爽到了极点,恶狠狠的想着:想当初,你们的爹娘都被我三两下就给治的服服帖帖,他就不信还搞不定你们两个小毛孩了!

到得城内以后,三人终于看到了一些行人,只是比起平时,今日路上的行人至少少了一半!

三人谁都没有贸然去打探消息,因为他们只要一开口,人们自然会知道他们擅自离开了南疆,届时又会引起一番骚动。

于是,他们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地方——茶馆。

摆摊的小贩在看到三人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他这个地方,通常过来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累了会过来歇一歇脚,但这三人一看穿着打扮就知身份不俗,竟会光顾他这个小摊子,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于是他照顾的也就更加热情细致起来。

“今日就是女皇审判的日子了,也不知道皇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这次女皇怕是真的动了气,才让这守城的士兵也连夜赶去一起参加此次审判,用女皇的话说,南疆内乱一日不除,边境守护的再铜墙铁壁又有何用?”

“近几年,我们这些儡人也真的多亏了女皇才能走出那非人一般的地方,重新站在日光下生活,如今却连累的女皇为我们所苦,心中真感罪孽!”

“是啊,自古以来,每一代女皇都说为民着想,可事实上她们口中的‘民’从来都只是那些蛊者幻者,我们这些人,从未受到过女皇的半分照拂!”

临近一桌的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语中尽是对女皇的愧疚之情。

“若你们真的心疼女皇,感念于女皇的恩德,那么你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站在女皇的身边,将那些反对她政权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反对你们重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一一还击回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你们比起他们并不差多少,而不是坐在这里遥望着皇城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几人看着不知何时从旁边冒出来的小女孩,面上难掩诧异,但细一回想她说的话,却是极有说服力,令他们无话可说。

清远和墨锦自然也没有料到归宁会突然窜出去,听着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两人神色各异,皆是沉默。

“我们走吧。”

归宁走回自己的这桌看着两人,面上写满了担忧。

“听他们刚刚说的话,今日就是女皇审判之日,我们现在在边城,就算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也要三日,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了。”

他虽然没有来过南疆,但也在书上看过南疆地理的分布,知道个大概,尽管听到这些个消息,他的内心也很是焦灼。

“谁说来不及了?”

清远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把折扇,见两人齐齐朝他看来,手腕一震,扇面嗖的打开,令他看上去别有一股风流潇洒之气。

两个孩子是何等聪明的人?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

“晚辈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墨锦双手作揖对他恭敬的鞠了一躬,露出了一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前辈您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皆知的道理,前辈总不至于与我等计较!”

归宁说着,也对他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

清远摇着折扇的动作顿了顿,眸光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来回巡视,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晒然一笑。

“也罢,既然你们两人的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我作为前辈,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尔等‘计较’了!”

墨锦归宁岂不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这是在拿他们两人说笑呢!

只是在这个关头,他们也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任由他去了!

反正想要找回面子,以后多的是机会。

“既如此,时间紧迫,我们走吧。”

为了能让这两个小鬼头对自己服个软,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可事实上,他内心又何尝没有着几分担心?

两人跟着清远离开了茶摊,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街头小巷,正在莫名中,自己的衣领就又被人给提溜了起来。

而后眼前一花,两人就觉得周边的景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他们的眼前飞逝,不过看了一会儿,两人皆有些头晕眼花,最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

就这样脚不着地的不知道被清远拎了多久,两人再次站在地面上时,都感到双腿有些发软,胃里更是翻滚的厉害。

好一会儿两人才缓过神来,墨锦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竟是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归宁接下来的话则是让他心中狠狠一颤。

“我们这是已经在皇城了?”

半个时辰,竟然就到了平日里需要三天快马加鞭才能到的皇城,这等缩地成寸的本事……这人,究竟是谁?

面对这两个孩子朝自己投来的或惊叹或打量的目光,清远都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并且脸上摆出了少见的肃穆神情,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人年纪尚小,他日只要好好修习,终有一日会赶上我。”

说完这话,他转身一甩长袖,衣衫飘飘的就当先从树后走了出去。

可事实上,他刚刚转身,胸口就有血气翻涌,叫嚣着想要从喉咙口溢出,被他硬生生的给压制了下去。

果然,颓废了太久,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自嘲的一笑,无谓的摇了摇头,融入了人群之中。

“我们也走吧。”墨锦看归宁脸色渐渐缓和过来,朝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清远选择的落脚处是一棵巨树的树身后面,为的是不让他们的突然出现造成什么骚动,所以他们现在能看到街道上拥堵的人潮,却无人注意到他们。

归宁点了点头,很是干脆的牵上了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们身处的是直通往皇宫的这条官道,此时他们的位置处于这条官道的尾部,只能远远的看到皇宫的轮廓。

“早知道昨日我就该在皇宫的门口守着,也好看一看这一任的女皇长什么样子。”

“昨日?别做梦了好吗?许多人前日开始就守在宫门口了,为的就是等亲眼目睹今日的女皇审判,你就算昨日来,怕也是只能排到这条官道的中间!”

“不过就是皇室流落在外的一个野种,不知道花了什么手段登上了皇位,才会与你们这帮废人为伍!吾辈之人只觉其卑贱!”

就在墨锦拉着归宁准备往前挤的时候,有一人的话语刺痛了他的耳朵,他立即停下步子朝着那人的方向看去。

那人长得还算斯文,穿着一身灰色的锦袍,眼神中充斥了阴险的气息,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善类。

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就见身边的归宁袖间一动,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朝着男子的方向飞跃而去。

“你对刚刚那个男的做了什么?”

墨锦拉着归宁继续行走在人群中。

“只是让他以后都不能满嘴污言秽语了而已。”归宁冷着一张小脸,语气略有些嫌恶。

墨锦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了紧。

两个孩子因为个子较小,再加上动作灵活,在人群中行进的虽然缓慢,但却一直在往前靠拢。

眼看着皇宫的宫墙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能渐渐看到站在宫墙上的那个身影,墨锦的心也跟着“噗通”乱跳起来。

“今日所在之人,不管是官僚、士兵,还是百姓、奴隶,都给朕好好地听着!”

骤然间,一道清亮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不管是宫墙以下,还是官道最末,因为动用了内力,但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她说的话。

“自五年前,朕登上皇位的那一日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推行着万民一视同仁的主张,但这些政法,显然有些人只听不做,甚至于在暗中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更甚至于,背着朕,去威逼利诱朕一心保护的子民,让他们利用官职去欺压同类甚至是蛊者幻者的消息传到朕的耳朵里,好让朕觉得自己做的决策是错误的,这些朕极力维护的儡人,其实也就是些扶不上墙的的烂泥,好借此来打击朕,告诉世人,是朕对儡人的维护,才造成了现在的本末倒置!”

白墨冉站在宫墙之上,高高俯视着站在下面的众人,而后侧首看向一旁的士兵。

士兵得到她的示意,连忙将早就五花大绑好的人从宫内的墙脚下押上来,一直将他押至白墨冉的身边,与她并排而立。

“但今天,朕趁着诸位子民都在,要将一些事情说明白。”

在白墨冉说话期间,墨锦仍旧拉着归宁在不断地前行,越到后面,他的脚步就越是急迫,甚至没来得及关注比他小上许多的归宁跟不跟得上他的步伐。

到得此时,他已经来到了队伍的前列。

他仰起头,白墨冉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清晰。

“没错,朕对儡人就是特意的维护。”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群是一片哗然。

“但,从古至今,多少年了,又有谁敢说,历代的先皇对于在场的各位幻者、蛊者,不是特意维护?若没有先皇们的默许,你们敢像现在这样公然欺压儡人、肆意污蔑甚至不惜想将我赶下皇位就是为了继续行使你们高高在上的权利?”

原来,他的母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丽,就连生气时的样子亦是别样的动人心魄,墨锦抿着唇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墨冉,内心被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

“故而,千百年来,你们享受惯了奴役别人,现在朕只是要求平等,你们就连自我独立生存都不会了吗?那么,真正的废物应该是你们这些安于享乐而什么都不会的人才对!什么幻者、蛊者,空有一副躯囊,会两三个唬人的伎俩,就能够让你们虚荣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白墨冉锐利的眸光自人群中一扫而过,似是要将那些真正祸害找出,一一处置而后快。

底下,俨然有一些人已经开始有了骚动,白墨冉却似早有遇料,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狂肆的笑容。

“朕知你们其中定然有人不服,朕也可以理解你们心中的不服,因为真正的强者,定不愿让自己与弱者为伍!”

她的话锋一转,紧接着出口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震惊了南疆国内众人。

“所以朕决定,自今日起,取消官位世袭制,采用科举制提拔人才,百姓之中,无论是幻者、蛊者甚至是儡人,有能力者皆可胜任,在位官员若有不服,即刻除名!”

早在五年前,她就有这个心思了,只是那时政局尚不明朗,她在南疆亦是根基未稳,不宜大动干戈,而到了今日,时机已经成熟。

在这五年中,儡人与民平等的观念虽然屡屡受阻,但这几年下来,大多人的心中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一个改变,而幻者、蛊者之所以会心有不甘,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忽视。

她提出科举制,一来是彻底的清除掉朝堂之上的一些**蛀虫;二来,则是想要让埋没在民间的一些人才有一展宏图的机会,三来,也借此机会,好分化幻、蛊、儡三者间的关系。

见宫墙下的众人都开始陷入一片沉默,而官员中却开始沸腾起来,白墨冉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一丝寒凉之气。

“只要朕在这个位置当政一日,南疆自此就只分官与民,为官者,为国为民;为民者,爱国守法,若有人胆敢踏出这条线,或者想在这两者中挑拨离间、扰乱朝纲,朕,第一个不饶!”

话落,她一把拽过由两个士兵压制住的那个大臣,亦是当年在二长老手下的一人,将他压在宫墙之上,让世人都看清楚他的脸。

明明在两个士兵的压制下还不断挣扎的人,此时到了白墨冉的手里,却是一动也不能动,这其中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此人便是先前朕口中恶意欺压儡人、污蔑儡人,欺君罔上、败坏纲常之人,今日,朕就以他之血,正我朝风气!”

说完,她抽出离她最近的士兵的一把剑,高高举起。

逆光之处,三尺剑锋,皇袍飞扬,血溅宫墙,身首分离。

墨锦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捂住了归宁的眼睛。

归宁却极为迅速的拉开了他的手,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宫墙上的那道人影,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清亮与坚定。

“小哥哥,其实我一点都不怕。”

因为这宫墙上站着的,是她的母皇,因为她母皇剑下的,是乱臣贼子、是贪婪妄念、是人间至恶!

“我只是觉得,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像母皇那样的人。”

归宁毫无所觉,她已经在无形中暴露了她的身份。

墨锦听完亦只是微微一笑,他同样用与归宁一样的目光看着宫墙上的那个人。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的人生,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的骄傲与满足。

只因为——她也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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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只是父后说了,人在江湖,对别人总要有所保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