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元年这一整年,因为多方势力的相互妥协,成了这三年来最太平也最无事的一年,凉州军在荆州高歌猛进,失去了赵安邦的伪陈不堪一击,更加之伪陈已经四分五裂,更是挡不住匈奴和凉州军的两面夹击,不到两月,分裂出来的两个政权就彻底败亡,伪陈所占据的凉州一半被大周收服,另有一小半则落入了匈奴的手中。
目前的匈奴处于劣势,凉州军倒是打算乘胜追击,但是魏覃考虑到大周目前北方也受到北燕威胁,所以并不适合将整个凉州军的军力全部压上去,最好的状态就是保持凉州军的军力,牵制住匈奴的大军,保证在大周有能力腾出手收拾北燕的时候,不会被匈奴偷袭,遂下令凉州军,暂不追击匈奴,以牵制为主。
至于北燕那边,如今大周替换了大梁,本来正是国内动荡,他们偷袭的好时候,但是因为上位的是擅专武事的魏家,北燕不但没有出手偷袭反倒规矩了不少,连边境的摩擦都少了很多,估计也是怕魏覃一怒之下,举兵北伐。说到底,魏家战神之名可谓深入人心。
天元元年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走到了年尾,而到了年尾,整个大周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晋王妃诞下一子,成了魏氏皇族的嫡长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到太子无子这件事上去了,要知道太子才是国之储君,如今这储君无子,可不什么好兆头。当然,不论孙子是谁生的,对魏覃和刘氏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宫里的赏赐连番运进晋王的宫殿中,刘氏还亲自去探望了好几次,就差把孙子抱到自己身边了。
除了晋王得子这一件事,还有这件大事轰动了大周上下,既被庶民谈论,也为上层所忌惮,那便是位比亲王的秦国公主终于要出降了,而她出降的对象就是御史大夫韦竣山之子,四平将军之一的韦温。
在普通百姓眼里,这是郎才女貌,英雄美人,更因为秦国公主巾帼之名,而多了一丝英烈之色,对于这桩英雄与巾帼之间的婚事,民间自然是喜闻乐见,甚至有说书人开始自发自动地给两人编起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相比于民间的纯粹,上层的心思就复杂的多,甚至因为这件事,韦家和世家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人都有一种心理,当一样惨的时候,大家能够抱团取暖,但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有希望跳出牢笼,之前那些坚实的盟友就会成为阻拦你阻拦得最激烈的人,就像是背篓里的螃蟹,每当哪一个有希望爬出来,就会被它的同伴拉下去。
韦家在世家圈已经成了那只将要爬出来的螃蟹,而其余的螃蟹们也都举起了大鳌,就等着出手的那一刻。
然而,作为韦家家主的韦竣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为韦家重回巅峰而感到亢奋,也正督促着全家为公主出降而作准备。而造成这一切的桓昱乐见其成,并没有提醒他的打算。
这一日,便是魏楚出降的日子。
天蒙蒙亮,魏楚就起身了,这一次自然不是被侍女拉起来的,而是她前夜一整夜都没睡着,想到这一点,魏楚自己也不胜唏嘘,明明自己也是出降过一回的,可今日的紧张焦灼远甚上辈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某一件事如此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了。
“皇后娘娘驾到。”殿门口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魏楚殿中忙碌的侍女们都伏跪行礼,魏楚自己也站起身,对着走进来的刘氏行了一礼,笑着抬眼看她:“阿娘。”
刘氏快走几步,来到魏楚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竟然微微红了,魏楚笑着握住她的手:“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呢,如今要嫁出去了,你怎么还哭了。”
刘氏没好气地看了魏楚一下:“你这丫头,就是没良心,我之前念叨你,那也是担心你,如今你这丫头要出嫁了,见一天少一天,我怎么能不担心?”
魏楚失笑:“阿娘,我出嫁了也还是在长安啊,您要是想我,就随时宣我进宫就好了嘛!”
刘氏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好。好了,去上妆吧,驸马马上就要进宫了。”
魏楚笑着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喜娘和侍女们开始忙忙碌碌地给魏楚上妆,刘氏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女儿上妆,大约是真舍不得,竟一直坐着没走开,魏楚绞面的时候疼得大呼小叫的,刘氏还凶了她一句:“这是必须的,你今天想要好看,就忍着。”
魏楚瘪瘪嘴,倒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