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虽恼,却又带着三分娇媚,引得众人皆转头看去。
一眼望去,那尤三姐早将帷帽嫌弃,露出一张花容来。她本就生得柳眉拢翠,眸含秋水,此时带着三分盛气,三分娇蛮,四分情意,越发显得眼波流转,自生出一番风流标致之态。
此时娉娉婷婷,腰肢款款而来,众人不由皆是怔住,半日不曾回过神来。唯有那吴贵旧日几回见过这尤三姐,又被婆娘多姑娘几番敲打,总比旁人回神快些,见她来了,忙道:“尤姑娘与柳大爷也相识?”
“可不是相识!”尤三姐微微抬头,一对儿金叶儿坠子在耳旁打着秋千,从翘起的唇角边儿划过:“却有几句话想要问个明白。”
柳湘莲原是吃惊尤三姐这般举动,此时回过神来,再听这话,不由心内一动:我并不曾见过这姑娘,她却口口声声如此,又是这般形容举动……难道就是琏二他提过那个尤姑娘?
想到此处,他便面色一沉,正待说话,那里吴贵瞧着左右早有人指点,竟搓了搓手,开口道:“既如此,便先入内……”他话音还没落下,里头多姑娘并晴雯因他出去半日,早也从里面出来听了半日,本说着让吴贵外头立起来,此时听话头不对,多姑娘立时张口道:“甚么进来出去的?你去了这半日,难道来了什么要紧的人?”
说着,多姑娘便从里头站了出来,头一眼还是瞧了柳湘莲一等人,次后便盯着尤三姐,似笑非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是尤姑娘,这白日里什么事这般要紧,竟要到里头说?”口里说着,她又回看吴贵两眼,里头的意思任是谁也瞧得明白。
设若是尤二姐,必是红脸再说不得半个字的,只尤三姐本就暴烈,如今心内又存了恼火,听得多姑娘话里话外竟说自己与这吴贵有些暧昧,不由怒从心起,几步过去,伸手便要打:“你说得……”
她手还没动,话才出口,原还立在后头的晴雯早竖着眉,伸手便将原说着浇花的一盆水泼了出去:“这日不曾清扫门庭,倒招来许多土灰来。哥哥嫂子快进来,省得惹了晦气。”
她这般利落,却也是瞧准了的,并不曾直往尤三姐身上泼去,只寻了空地,或是将人鞋袜裙角略略溅了一点儿,却不曾失了分寸。只这么一般做派,尤三姐再使不得泼,又见柳湘莲已是望向晴雯,不由心底一颤,忘了旁个人尚在,张口便问:“你作甚拒婚?”
柳湘莲心中早有疑惑,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想头前早与贾琏说了原由,却是不中用,如今必得说破才是。由此,他踟蹰片刻,便道:“宁国府尤大奶奶的妹妹,怎敢高攀?”
这一声说罢,柳湘莲竟自与吴贵拱手一礼,又告罪:“今番原是致歉之意,不想竟于贵家门前招来风波,原是某的不是,竟不能再叨扰了。”说着,又将礼物推过去。
晴雯见着这般情景,便往后头一推,并不言语。吴贵夫妇见他这般人品才貌,又有礼数,自是领受好意,至如那礼物,几番推脱不过,又有个尤三姐在旁,实不好磨蹭,也只得收了。
柳湘莲见着事儿完了,便自告辞。吴贵也忙将大门一关,且往里头收拾,省得那尤三姐回过神来,再要闹腾。他却料不得,此时刘三姐非是未曾回过神来,只是听明了柳湘莲口中言语,晓得他这是晓得东府那边的事,嫌自己淫奔无耻,不屑为妻。
原是几番企盼,好容易等了他来,见了他面儿,却是这么个结果……
尤三姐想到此处,不由滴下泪来。转头见着她母亲尤老娘亦是过来,不由扑了过去,却怎也哭不出声儿来。那尤老娘一面骂,一面劝,只将个三姐儿带回家中,口里却是一转,道:“既如此,你也歇了心思。我瞧着那姓柳的生得倒好,只没个心肝,竟还不如你姐夫……”
这话才落地,尤三姐立时抬起头来:“妈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