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她举起手套,迎光细看。
在手套靠近食指的位置,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块黑斑,约有绿豆大小。
这不是血迹。
鲜血干涸的颜色比这要浅,且陈滢也一直很小心,所有触碰伤口的动作都是用铁筷子完成的。
这黑色的斑点哪里来的?
她下意识地往四下看去,想要找出这块黑斑的来源,蓦地,眼角边似是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她飞快转眸,正撞上了周柱儿的脸。
他的脸朝着陈滢的方向,鼻翼边那枚铜钱大的黑痦子,在烛火下微呈黛青。
这个颜色,好似与最初看到的,不太一样。
陈滢目露沉吟,想了想,拿手套垫着食指,在那颗黑痦子上擦拭了几下。
“咦?”旁边传来了一声轻呼。
赵仵作快步上前,盯着周柱儿的脸瞧了几秒钟,蓦地张大眼睛,失声道:“这痦子的颜色变淡了!”
这声音极是突兀,而房间里又特别地安静,于是便显得尤为响亮。
“怎么回事?”庄伯彦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他方才一直在屋外冷眼观察陈滢,见她并不曾刁难或干扰胥吏们的工作,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而此刻,赵仵作的这一声惊叫,终于让他有了出面的理由。
他端着肩膀立在赵仵作跟前,微带不满的视线扫过陈滢,复又转向赵仵作:“老赵,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赵仵作张张嘴,忽地又闭拢来,转首去看陈滢。
陈滢是发现那痦子有问题的第一人,于情于理,都不该由他抢了这个功劳。
虽然他很想把这功劳拿下。
但他不敢。
陈滢并未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
她半俯着身体,脑袋几乎紧挨在周柱儿的脸旁,那双清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来回扫视。
“他像是伪装了长相。”她很快便道,头也不抬,自袖中掏出一副干净的手套戴上,揪住周柱儿的几根胡须,用力一拔。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一位高贵的淑女,从死人的脸上拔胡须,这得多大的胆子?
然而很快地,他们的视线便集中在了陈滢的手上。
她的手上,抓着一丛胡须。
“这人易了容。”陈滢的声音很肯定。
这胡须拔得很轻松,几乎毫不废力,且胡须尾端很干净,没有皮肤组织粘连,而胡须下的皮肤,亦是连个血丝都无,更无伤口出现。
“这胡子怕是粘上去的!”赵仵作兴奋得两眼发光,抬头看向陈滢,面上竟有几分钦佩。
如果不是陈滢查得仔细,谁又能想到,一个死人居然还是易了容的?
要怪就怪那五处刀伤太过骇人,所有人都只会将注意力放在那上头,其他的则会被忽略掉。
自然,等到他们将尸首搬运到殓所后,周柱儿脸上的乔装也一样会露陷儿,但那可就在好几天以后了,在这样的天时,尸首说不定都烂了,再想要细检别处,难度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