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走了大概四五分钟之后，赶头车的华族战士轻喝一声，骏马嘶鸣，铁蹄轻敲，车队的行进速度陡然加快，官道上瞬间尘土弥漫。

杨明坐在马车之中，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管事亦是闭目养神，没有言语。

显然，方才城门口的那一幕对他触动很大。

他脑海中不时浮现起罗杰上尉满脸是血栽倒在地的凄然模样，还有那双和他对视时眼眸中流露出来的复杂神色。

凄然、震惊、不敢置信，不甘、迷茫、痛苦，甚至绝望……这样的眼神，杨明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见到过。从那一刻起，他或许一生都不会忘记、

在罗杰昏倒前的那一刹那，杨明从他不甘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一样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固执少年，心思懵懂，淳朴天真，没有背景、不通人情世故，亦不知道这社会中的潜规则。

一样的勤奋、努力、倔强、心中无所畏惧，只论道理对错，丝毫不管对面是谁，哪怕会碰得头破血流，也毫不退让。

所以，当车队平安的驶出了哈迪城之后，杨明回想起罗杰凄然而绝望的眼神，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欢喜之情。相反，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

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乃是最基本的天职，罗杰是一名军人，也是一名称职的上尉军官。

即便二人的立场是敌对的，可杨明扪心自问，罗杰在城门口的所做所为，并没有丝毫的逾越之处。

他只是在尽忠职守，恪守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本份而已。

可是如此尽心尽力、不畏强权的做法，换来的不过是一条狰狞的伤疤与满脸的鲜血。

当然，还有自己手下士兵的刻意疏远和排斥以及城中百姓指指点点的嘲笑之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被他们嘲笑的脑子有病的上尉，才是唯一正确的人。

“坚持自己的本心，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谎言和虚伪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好，生活的更加顺畅，我该如何选择？”杨明的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这一刻，这个十四岁的正直少年，在离开莽山镇一天之后，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以往的坚持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双眼之中闪烁着迷茫的神色，看着身旁老神在在的马管事，不禁问道：“明明错在我们，那个罗杰上尉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反而是他受到了惩罚？”

马腾睁开了双眼，脸上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他实际的年龄要苍老十岁。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杨明，声音低沉：“我且问你，何为对？何为错？何为正？何为邪？何为道？何为法？何为善？何又为恶！？”

一连八问，如同霹雳连珠般接连炸响，将杨明的脑海震的一片空白，他心中念头急转，搜肠刮肚，想要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却总是无法讲出确切的言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马腾却暂且不管他，轻声道：“杨公子，我再问你，你观翟凌大执事年龄几何？实力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