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暖抬起眼,喃喃重复。
赵毓璟微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本就是世家贵族生存之道,不忘初心便好。”
楚云暖怔了一下,她从前的所作所为,不正是是这样。不杀人,就要被人杀……不忘初心,她曾经的遭遇就是因为她忘记了善良,泯灭了人性,所以她的结局如此凄凉。是她走进死胡同了,天真的以为不杀任何人,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护楚家一世,可这个世道那么混乱……她垂下眼,“你说的对……”
她欠的要还,别人欠她的也要还。
想通之后,楚云暖再也没了力气,软软的倒在赵毓璟怀里,她双手圈住赵毓璟的腰,冰凉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毓璟哥哥,答应我永远也不要有事,我宁愿我们一直相互算计。”
她可以死,但楚云扬不可以,赵毓璟也不可以!
冰冷的泪水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下流,似乎能一直流到他的心窝里,明明是那么冷的泪珠,但赵毓璟的心却仿佛被烫了一般,莫名的刺痛。他惊讶于楚云暖行为的同时,也对她产生了愧疚感,不浓烈,却足够让他终生难忘。
“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他摸了摸楚云暖柔软的头发,语气格外温柔。
楚云暖蓦然想起了什么,她猛的回头看着供奉在上头密密麻麻的牌位,她扯着嘴角,“我要给他立牌位。”
第二日,打扫的下人突然发现祠堂里多出一个小小的无字牌位。
赵毓璟开解后,楚云暖仿佛在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行事也不像原来那样,看似锋芒毕露,实则畏首畏尾,如今的她宛若重生,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大的光芒,如初生太阳,光华万丈。楚云暖从祠堂出来的第一件事搬空了古楼,里面珍藏的字画典籍、楚家历代家主手札和珍藏,通通都被她搬往十万大山的新宅,古楼一空,代表着嘉陵城楚宅名存实亡。四位族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其中以楚老最为焦急,当下就向春意询问。
春意自然不知,眼看几个族老的权利就要被楚云暖架空,楚老心烦气躁怒斥春意。春意委屈的不行,这段时间以来,也不知道家主怎么回事,根本就不信任她,她知道她比不上春熙姐姐,可比起秋芷来她肯定是好上不少,她不明白家主为什么如此信任秋芷,就连运送古楼财物都让秋芷亲自去。
于是忿忿不平的春意第一时间去找了楚云暖,此时此刻楚云暖正在古楼中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那是一尾活灵活现的鲤鱼,通体金色,鱼尾上镶嵌着八颗颜色各异的宝石,鱼腹上刻风雨雷电并一柄剑。楚云暖看到它,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金鲤令牌四个字,只是这个令牌不是应该在孟莲手里,桃花山寻宝之时,孟莲不就是用金鲤令牌来要挟的洛天机?
正当楚云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春意突然冲了进来,她满脸委屈,哭哭啼啼的望着楚云暖,“家主。”
楚云暖眼也没有抬,自顾自的赏阅着一副字画,居然是前汉大诗人司马相如真迹。春意哭了半天也没见楚云暖有丝毫反应,她咬了咬牙,扑到楚云暖跟前,楚云暖被扑了个正着,她身形一晃,手里一副好好的字画落到水中,墨迹晕开。
“家主您都不疼意儿了。”
看着春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楚云暖没有第一时间就发怒,反而好声好气的说道,“我怎么就不疼你了,意儿,像从前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好么?”
春意选择性的忽略了后半句,“家主,您可不就是不疼我,既然要送东西去新宅,您怎么不叫我去?难道在家主眼里秋芷比我更值得信任?”
楚云暖觉得好笑,“意儿这是吃醋了?”
“才不是!”春意立刻反驳,好半天才弱弱的说道,“有那么一点点吧,家主您可不能有了秋芷就忘了意儿。”
说的跟她是个负心汉一样,楚云暖哑然失笑,虽然她现在不太信任春意,但对她的怜爱之意识一点儿也不少,她摸了摸春意的脑袋,“新宅有什么好,这几天下雨,那边全是泥巴,你就愿意去?”
春意眨巴眨巴眼睛,捏着手指头,“好嘛,不去就不去,可是家主,您什么时候建造的新宅,我一点儿也没听说呢。家主,嘉陵城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搬到乌蒙城去,楚老他们都不愿意去。”
楚云暖的笑容渐渐淡了,“不愿意去,就在嘉陵城待着。”她看着春意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失望,然而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继续道,“意儿呢,你想在哪里?”
“家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春意不假思索,然后又问道,“对了,家主,您打算怎么处理唐家?”
楚云暖奇怪的看了春意一眼,依照春意的心思,一般没有这么容易主动去询问家族事务,今天好奇怪,然而更奇怪的是她居然看见春意手腕上带着一只水润莹亮的镯子。楚云暖记得春意曾经说过,她最不爱的就是冷冰冰的玉石,故而她手里除了自己赏赐的几样玻璃种翡翠以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玉石首饰,可是她手上的玉镯子是怎么回事?
楚云暖身为楚家家主,见识过无数珍宝,自然也知道那镯子的不凡之处,极品水种翡翠,通透如水但光泽柔和,看不到一丝的瑕疵,仔细观看其内部,依稀可见少许的波纹。
楚云暖脑子里电光火石,她没有记错的话,乌蒙城唐家名下的矿山就有一座玉矿,里面开采的正是水种翡翠。一瞬间,楚云暖看春意的眼神充满怀疑,是她多想了么,还是她不再乌蒙城的日子里春意果然做了什么事,比如,联合了唐家。这样一想,楚云暖浑身竖起汗毛,她原本是是怀疑春意是楚老的人,现在看来并不仅仅这样。
“其实唐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也有不错的啊,家主您也不能一竿子全部打死。”说到这里的时候,春意脸颊都红了起来,活脱脱一副思念心上人的模样。
屋外雨声哗啦啦响成一片,屋内楚云暖声音格外温柔,“唐家那个人不错?”她倒是想知道,那个人胆子这么大,主意都打到她身边来了。如果在乌蒙城时,春意就被唐家人收复的话,那么云扬中蛊的事情就有待商量。
虽说楚云暖的声音的确很温柔,然而春意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嗫嚅着嘴角,有些欲盖弥彰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唐家有些人的确很不错,家主您不是放过唐月了么,像她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您都能网开一面,其他人您也一定可以,家主您是最善良大度不过。”
放过唐月是因为乙丑求情,至于唐家其他人要死要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至于春意说的善良大度,楚云暖嗤之以鼻,她只知道自己睚眦必报,凶狠残酷到令人发指。
“意儿你知不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钱?”楚云暖突然指着落在地上的字画淡淡到。
春意不明所以,懵懂的睁着眼睛。
“前汉司徒相如真迹,上林赋,有市无价,全天下只有这一副。”传言当年汉武帝驾崩,上林赋和子虚赋陪葬入皇陵,然而事实却是司马相如的两幅真迹都被武帝赏赐给爱女舜华公主。
春意微微变色,立刻跪下,“家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楚绮是,春意是,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仗着她的宠信蹬鼻子上脸,楚云暖轻轻擦干上面的水迹,“我也不罚你什么,回去闭门思过,再罚一年月奉和供给。”
在楚家月奉不算什么,真正好的地方在于每月供给,有了这些供给,楚家一个二等丫头过的日子都比小世家的小姐们还要舒坦。一听说家主要断了她的供给,春意面色微微变了格外难看和委屈,然而对上楚云暖冰冷如霜的神色,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怀着满腹委屈退下。
春熙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腮边带泪的春意,她好心好意上前问了一句,那晓得春意居然给她甩了一个脸色扭头就走,春熙莫名其妙,于是在看到楚云暖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