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宁玥含笑地看着她。
她面色唰的一下白了:“你……你要杀人灭口?”
宁玥不屑地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以为谁都像你吗?为了破坏一桩婚事就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少女痛下杀手,我心肠没那么歹毒。”
王妃抿了抿唇:“那一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没想过要你的命。我只是希望……”
讲到这里,她顿住,清了清嗓子,望向了别处。
宁玥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接过她未说完的话柄:“只是希望什么?希望我摔成残废,不能嫁给玄胤。如此,你儿子也不必去娶马宁溪,是吗?”
王妃的睫羽颤了颤。
宁玥重重地放下了杯子,双目如炬地盯着她道:“我从没招你惹你,你就狠心到希望我摔成残疾!郭玉,你这种人,让我怎么能诚心实意地叫你一声婆婆?”
“我弥补了不是吗?”王妃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过门之后,我对你那么好!你以为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我多么在乎玄胤?”
“哈!”宁玥笑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明明偏心偏到姥姥家了,还说对她这么好、还说是在弥补她!是她傻了,还是郭玉自己疯了?
她似嘲似讥地望向王妃,“每次府里出了事,你总第一个怀疑我,我权当你不喜欢我们四房所以故意刁难,而今才知道,原来你那是已经格外开恩了呀!要是没有一点补偿心理作祟,我在王府的日子是不是会比之前更惨?”
王妃的眸光冰冷:“你哪里惨?明明过得风生水起!”
“那是因为我努力了,没被那些小人打倒,但我过得好,绝不是因为你郭玉的宽容!”
王妃无言以对。
良久,车内静得令人窒息,她才又问道:“你抓我上车,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宁玥玩味儿地吹了吹指甲,“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小楼。”
“小姐,有何吩咐?”
“我想带王妃去见一位老朋友。”
“好的。”
小楼勒紧缰绳,调转了马车的方向。
王妃挑开帘幕一看:“马宁玥,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废弃的仓库前。
小楼挑开帘子,宁玥将王妃推下了马车。
马车一个趔趄,窜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回头,怒目而视:“马宁玥!”
宁玥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我眼里,什么郭家千金、什么中山王妃,狗屁都不是!”
“你……”知道这丫头嚣张,却没料到如此嚣张。自打撕破脸后,这丫头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她再也没了从前的敬畏。若说只是因为闹翻了,但好歹自己仍是皇室亲封的王妃,一个小小的马家女,竟然真的不将她放在眼里!
若王妃碰到的是普通儿媳,自然会被她的身份与地位震慑到,但偏偏是宁玥。宁玥可是做过皇后的人,别说一个王妃了,就算真正的皇后到了面前,宁玥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惧色。从前敬重她,是看了玄胤的颜面,如今连玄胤都与她撕破脸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必要装小白兔?
二人在库房门前停住。
守门的影卫给宁玥行了礼:“郡王妃。”
没理王妃!
王妃懵了,这些人,好像是玄家的影卫吧?居然拿她当空气?只认宁玥?
宁玥微微颔首:“幸苦了,人呢?”
“在里边。”影卫答道,“统领有事出去了,让属下在这边待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开门。”
“是!”影卫拉开了库房的大门。
一股浓郁的腥甜之气,混合着血腥气扑鼻而来,生过四个孩子的王妃对这种气息并不陌生,这种气味若是自己男人的,自然百般喜欢,偏偏是陌生人的,王妃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宁玥打了个手势,影卫举着火把入内,将库房的灯全部点燃。
镜子里折射出跳动的火光,火光映射下,一个被凌虐得浑身抽搐的男人痛苦地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王妃只看了一眼,便捂住嘴,背过了身子。
宁玥扣住她肩膀,强行将她转过身,让她望向了对面的男人。
王妃闭紧了眼睛,不看!
宁玥在她耳畔蛊惑一笑:“不看是吗?好,我把你的眼皮子割了,看你还怎么不看?”
王妃自幼在郭家长大,及笄后直接做了玄家儿媳,顺风顺水的过了半辈子,依靠的就是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一旦这种身份失去效力,她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吓得睁开了眼睛,忍住心里的恶寒看向了那个男人。
宁玥淡淡一笑:“认得他吗?郭玉。”
王妃摇头。
“去把他翻过来!”
宁玥一声令下,影卫上前,一脚踹翻了夙火。
当夙火额头上那轮血月迎入王妃的眼帘时,王妃再也控制不住,尖叫了起来!
太过震惊的缘故,她连宁玥是怎么抓到夙火的都忘记问了。
宁玥好笑地拍了拍她肩膀:“吓到了吗,母妃?”
她又叫她母妃了,王妃却非但不感觉欣慰,反而恶寒得双腿打抖。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咬牙,压下身体的颤抖。
宁玥道:“母妃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
王妃的心肝儿一阵乱颤:“你……你找人把他……你……”那些话,她羞于启齿!“你简直太恶毒、太无耻了!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用如此龌龊的手段?”
“龌龊吗?”宁玥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他?”
“为……什么?”王妃艰难地问。
宁玥探出葱白手指,指了指夙火:“因为他让人羞辱我大哥,也像我羞辱他的这样,运气好的是,容麟及时赶到了。但是万一容麟晚了一步呢?我大哥就跟他现在差不多了。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就针扎一般的难受!你说我怎能不恨”
王妃张嘴,想说什么,喉头却哽住了。
宁玥看着她侧脸,轻轻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料到夙火会这么对我大哥?你以为我大哥会平安无事地进入大理寺?郭玉,愚昧无知从来不是一桩罪,我不讨厌脑子很笨的人。琴儿比你笨多了,但我很喜欢她。为什么?因为她善良。不要每次出了事,都说‘我没料到会这样,我的出发点只是想怎样怎样’,弄得好像你还手下留情了,我们不该怪罪你一样!笨就算了,还这么坏,郭玉,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恶心?”
王妃活到这个岁数,从没被人如此骂过,前两次的交锋已经够让她忍无可忍了,今天的却更变本加厉!
“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会与夙火合作吗?你大哥的事,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对?我好好地做你婆婆,你好好地做我儿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好,当然好,只要你跪下来,给我大哥磕头认错,再将兰贞的事与玄胤的身世一件不漏地告诉王爷,我就再做回你的好儿媳!”
“马宁玥!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堂堂正一品王妃,怎么能给一个卖国贼磕头认错?
便是对王爷,她也没如此低声下气过!
宁玥淡漠地看着她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平静地说道:“郭玉,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王妃的心咯噔一下!
“你……你要做什么?”
宁玥使坏地勾起唇角:“你不是很会与夙火勾结吗?我不成全你们,都对不起你曾经那么多的关照!”
“你——”王妃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直觉告诉她,马宁玥开始来真的了,连强暴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敢想象,她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自己,她的心里,渐渐没了之前的底气,偏她拧着,不肯放下身段,“你别太得意了马宁玥!夙火会落在你手上,你也会落在别人手上的!就算哪天我的事东窗事发,你也一样跑不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别侥幸!”
“我说过,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的侥幸,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来得多!”宁玥冷声说完,转身,迈动步子朝门外走去。
王妃试图跟上,却被影卫淡淡地扣住了肩膀。
王妃一怔:“你干什么?竟敢对本王妃拉拉扯扯?不要命了?”
她说着,一巴掌朝对方扇了过去!
影卫轻松扣住她手腕。
王妃挣扎,挣不开:“混账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中山王妃!是你们的主母!”
影卫面无表情地道:“我们的主母只有郡王妃一个。”
王妃怒叱:“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我会让王爷砍了你的脑袋的!”
宁玥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月光下,她的笑纯净而美好:“究竟是谁砍了谁脑袋,拭目以待吧。”
嘭的一声,大门被合上了。
王妃疯一般地扑向了大门,拍着满是尘垢的门板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马宁玥!马宁玥我叫你放我出去你听到没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敢关我?我……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我大哥会把你捉拿归案!会揭发你所有罪行!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
“马宁玥你聋了吗?”
“马宁玥你不要装疯卖傻!我知道你在外面!开门!放我出去!”
“我不要跟夙火关在一起!”
“开门!开门啦——”
“谁在外头?给我开门!我命令你们,把门打开——”
她的咆哮,在暗夜中,疯狂地响彻云霄。
守夜的影卫全都听到了,然而没有一个人上前。
宁玥听着那些绝望的咆哮,像是听到了最美妙的乐章,整个人的心情都畅快到快要飘起来。
她微笑着,走向了马车。
小楼一直在马车旁待命,甫一抬头,就见自家小姐步伐轻盈、面含微笑地迎面走来。夜风鼓动她素白发带,在空气中扬起飞扬的弧度,裙裾如莲雾忽聚忽散,月光一照,她美得像个精灵。
小楼不夹杂丝毫亵渎,只充满膜拜地看着自家小姐,为她撩开了帘子。
“你不得好死!你会遭天谴!马宁玥!马宁玥——”
那边,隐隐传来王妃的疯喊。
小楼厌恶地皱了皱眉,陷害他家少爷,还诅咒小姐,真是不知所谓!活该被关!关死得了!
宁玥心情大好地坐上马车。
小楼问:“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王府呀。”宁玥语气轻快地说。
小楼顿了顿:“虽然奴才觉得王妃是罪有应得,可是王妃毕竟是跟您一块儿出来的,您一个人回去,她没了……是不是不妥?”
“当然不妥。”宁玥打开暗格,从中取出一个小匣子,“可是我没说就这么回去。”
小楼愣了愣。
宁玥打开小匣子,拿出化妆工具,把自己画得鼻青脸肿,又拔出匕首,将氅衣刺成两截,再拔了簪子,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发髻,揉成一团鸡窝了,才在小楼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往马车的地板上一躺:“我们半路遇到刺客,王妃被掳走了,我被人打晕了。”
小楼嘴角一阵抽搐。
为了配合宁玥,他把自己的外衣也扯烂了,抹了点灰尘在脸上,随后,策马奔回了王府。
却说中山王回府后,先把玄小樱放回房间,随后径自去了书房。
那里,玄胤已经恭候多时。
“父王。”玄胤行了一礼。
中山王沉沉地应了一声,他的脸色很难看。皇帝虽然放了他们,却又软禁了他们,且暂停了他们的官职,就连玄胤都没能幸免。这在两国交战的节骨眼儿上,简直是犯了临阵换将的大忌。皇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仍然这么做了,说明什么?说明通敌叛国的案子把皇帝惹毛了。
老实讲,他也很冤枉啊。
这起案子来得莫名其妙,先是有人告发容卿,再是有人冒充玄家人劫走了容卿,一切的一切,全都跟他、跟玄家没有丝毫关系!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将火烧到了玄家的头上!
“查出是谁向皇帝告的密了吗?”他冷冷地问向小儿子。若在以往,这些事,他会交给大儿子去办,但大儿子与他一同入狱,又正遭受着皇帝的猜忌,相比之下,小儿子更令他放心。
玄胤没查,不用查,除了他的皇贵妃姨母还能有谁?
“是姨母。”他说道。
“她?她怎么会知道容卿的事?”中山王狐疑地看向小儿子,“你们几兄弟谁跟她说漏嘴了?”
“没,容卿的身份,我们连父王都瞒着,当然不会告诉一个外人了。”玄胤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她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她勾结南疆人了?”
“姨母那个性子您还不了解?老实巴交的。”
“那倒是。”但如果没勾结南疆人,又是怎么知道容卿的事呢?
玄胤看了中山王一眼:“南疆人其实也不知道容卿是玥玥大哥,只有那么几个,在追杀容卿的途中,得知了容卿的身世。”
中山王皱眉:“都是谁一直在追杀容卿的?”
“夙火。”
“他是南疆人?”郭玉怎么会知道南疆人的下落?
中山王的火呼啦一下烧起来了:“郭玉呢?郭玉在哪儿?把她给本王叫来!”
碧清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不好啦王爷!郡王妃的马车遇袭,王妃她……她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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