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济寺,他没有回槐树胡同,而是让人叫了袁维云出来,师生二人坐在状元楼临窗的位子上,他轻声说道:“维云,你和谨姐儿的亲事先不要议了吧。”
袁维云默默拿起手边的茶壶,把霍江喝了一口的茶杯续满,今天他来这里之前,已经知道了京城里的风言风语,袁霍两家要议亲的事情不是秘密,既然有人知道,自会有好事之人把那日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是维云不才。”他静静地说道。
霍江动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谨姐儿配不上你,你不用太急,凭你的人品才学,一定能找到如意良眷。不过你要记住,万万不要为了传宗接代而草草成亲,俗话说,好树结好果,歹树上是结不出好果子的。”
袁维云一怔,恩师是谦谦君子,怎么也会说出“好树结好果,歹树上是结不出好果子的”这样的话来?
他没有再问,只是再次给霍江把茶杯续满。
出了状元楼,霍江的脚步渐渐轻松起来,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他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至少,在议亲这件事上,他没有再给袁维云希望,他没有耽误袁维云。
谨姐儿配不上袁维云,配不上!
袁家勤俭持家,两袖清风,谨姐儿若真的嫁进袁家,那才是对袁家不好。
霍江在街头伫立良久,终于,他伸手拦下一顶拉脚的青布小轿:“去甜水胡同。”
他知道甜水胡同,他早就知道了,虽然他假装没有在意,但是霍轻舟的事情他知之不少。
霍轻舟虽然还没有正式搬出霍家,但是一个月里却有二十多天是住在甜水胡同的。
他还知道甜水胡同的宅子是霍九的,也就是小风的。
炎哥儿遗传了谢家和高家人的傲骨,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没有再拿过府里的月例。凭着他那点俸禄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很难置办宅子,于是他便住进了甜水胡同,宁可住在妹妹的宅子里,他也不住在霍家了。
霍江叹了一口气,如果炎哥儿的骄傲和谨姐儿匀一匀就好了。
就在今天,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亲生女儿居然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做出那般不知羞耻之事,这和谢婵如出一辙!
霍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到了甜水胡同门前。
他付了车资,下了轿子,叩响了大门。
来开门的是个粗壮妇人,她张着两只红彤彤挂着水珠的大手,打量着霍江,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要找谁?”
霍江微笑,这妇人看似粗俗,开口却是彬彬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倒像是炎哥儿的作派。
他报上名字,道:“我来见你家公子。”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她是听说过霍江这个名字的,她笑着说道:“那烦请先生稍等片刻,待我知会我家公子一声。”
说完,妇人便关上了大门。
待到妇人再次打开大门时,霍轻舟已经迎了出来。
霍江苦笑,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霍轻舟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他们的父子缘份,也是要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