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楼中藏绝色。
今日的绝色楼中,来了一个会弹琵琶的女子,双十年华,一双手生的白净细腻,穿的衣服虽不若权贵官宦人家的小姐那般精细,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绫罗上绣的粉桃花一朵缀着一朵儿,可怜可爱。
绝色楼的主子是一个爱喝酒的男人,说他是男人也不像,如今这烽火乱世,就当是百姓家的男儿,也是有投报军营的血性,不会耷拉着腿倚靠在红漆窗上晃着酒壶,不会在面上如同女儿家一般的涂脂抹粉,更不会喝多了还与绝色楼中的美人儿拉拉扯扯,这个是男人又不像男人的人叫苏钰。
苏钰是这绝色楼的主子,楼里面只住着一个男人,那就是苏钰他自己,至于他这楼中卖笑的女子如何如何来历,那又是很费一番笔墨的故事了。
就说今天新来的这个抱琵琶的女子,她自名琳琅。苏钰那个时候也是喝醉了,空酒瓶子掉下去险些砸到路人,那路人指着窗户叫骂,苏钰就从鞋子上拽下一颗珍珠,打着酒嗝儿将指甲盖大小的粉珍珠丢了下去,站在琳琅身后伺候的小厮垂着眼走到苏钰旁边。
“主子。”
“嗯?”苏钰涂抹的艳丽逼人的脸上浮现出微醺的神色,神智都不甚清明。
“楼里来了一个姑娘,说要见你。”
“见我?”苏钰今天是喝多了,站都有些站不稳,被那小厮扶着才站起来,“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
“自称琳琅,长相上佳。”
苏钰点了点头,宽大的紫色长袖一甩,“见。”
小厮扶着苏钰的胳膊,带着搀扶的扶着她下了楼梯。
抱着琵琶的女子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芊芊细指按在弦上。她的手生的极好看,看着便想叫人捧在手中呵护。
苏钰一身的都是酒气,甩开小厮走过去,抬着两根手指将女子的下巴挑了起来。
这叫琳琅的女人长的不算顶好看,却看着舒服,弯弯的柳叶眉,细细的眼儿,两颊边晕着一层薄薄的胭脂,每一分妆容都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不妥当的一点儿来。苏钰弯腰去看细细端详这张脸,却被上涌的酒气逼出一个嗝儿来。那抱着琵琶的女人既不皱眉也不闪躲,就这么仰着头任凭苏钰打量。
“你叫琳琅?”苏钰的手指用了力,捏的那女人下巴泛红。
“正是妾身。”赴梦道。
“你见我做甚么?”苏钰一双丹凤眼生的极有威严,眯起来的时候,就有种咄咄逼人的劲儿了。
那叫琳琅的女人还是一副柔顺的模样,“妾身无处可去。”
“呵。”苏钰松开了手,“你知道我这绝色楼是什么地方?”
“妾身知道。”
“知道?”苏钰挑着眼尾斜了她一眼,“知道便也该明白,我这绝色楼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琳琅垂着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
“回去罢,凭你这相貌……”苏钰的话还未说完,坐在椅子上的琳琅就站起跪了下来,珍珠似的泪儿沾着胭脂从面颊上滑落。
苏钰皱着眉望着她,“你这是作甚么?”
“妾身如今,也是没了法子……”又一串泪珠滚落下来,伏首到地,“求公子垂怜。”
苏钰生平最见不得三样东西,首当其冲的就是女人的眼泪。见着琳琅哭的凄楚,也一时不好再说出驱赶的话。
“妾身乃永安琳琅,乃是楼将军府中一名侍妾,前些日子因为冲撞了将军新宠,被赶出了府邸,如今……如今实在是无处容身。”琳琅说的凄切,漂亮的眼中含着热泪,那泪珠就在眼睛里打着转,却不落下来。
“楼将军?哪个楼将军?”
“楼骄——”
苏钰脸色一变,他在这东街开了这绝色楼也是有些时日的,自然知道那楼骄是何许人也,只是不想这说书人口中顶天立地的儿郎,也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枕边人。
“公子——妾身自知蒲柳之姿,不敢奢求垂怜,只愿谋得一方容身之所。”琳琅扯着苏钰的衣摆。
苏钰往后退开一步,“琳琅姑娘请起。”
琳琅一手按着袖子,站了起来。
苏钰看着那颔首的琳琅,透过薄薄的光,苏钰从她那双深褐色的瞳孔里居然看到了一抹碧色。那碧色极淡,琳琅微微侧过头就看不见了,只看到那眼中晕着的一层水光。
苏钰吩咐楼中婢子将琳琅引去楼上歇息,自己则抬手预备将门关上。他这楼中做的是夜里的生意,姑娘们白天里都在歇息,自然是不用开门的。
门正要合上,一只手又探了进来,那双手生的有些粗糙,若不是指甲上涂着女儿家的豆蔻,苏钰都要以为那是一个男儿的手了。
关门的动作被阻断,趁着苏钰一愣,门外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女人挤了进来。为什么说那是个女人呢?因为那人盘着女儿家的发髻。身形是一般女儿家没有的高挑修长。
“你……”苏钰只来的吐出这一个字,这挤进来的女人就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求公子收留。”
苏钰,“我这绝色楼岂是……”
面前的女子拔出剑来。
苏钰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后退。却见到那女子横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张被脂粉涂抹的冷艳俊俏的脸扬了起来,“如若公子不收留,今日我便……”
苏钰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你可别胡来!”
女子凄然一笑,“我原是一个杀手,奉命去刺杀楼骄,可惜这一去就折了心,如今他为新人将我驱赶出府,我已无去处——”
苏钰喃喃两声,“又是他?”
“公子。”女子又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