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和沈寒枫同为青华仙门的峰主长老,都是修真界叫得出名字的人。沈寒枫为人孤僻,与门派之外的人几乎没什么往来,杜衡却不然。
他身为神阙大陆之上首屈一指的炼丹师,救助过的人不知凡几,便是同他没交情的也会奔着他的灵丹妙药,试图同他攀上关系。
而这婚仪大典,便是最好的机会。数不清的人挤破了脑袋,就想得一张请柬,在杜衡面前混个眼熟。
灵药峰上已经连续忙碌了许多时日,穆子苏刚回仙门便被师尊这个消息砸了个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被杜衡差使着东奔西走,根本没有闲暇可以思索这个突如其来的婚讯有什么奇怪之处。
杜衡和沈寒枫的这个决定十分突然,甚至算得上是十分仓促。几乎是杜衡宣布婚事的当天起,他便已经将所有的事宜都安排了下去。若非沈寒枫从头到尾都陪在仙宗大比的弟子们身边,连去白堰秘境之时也不曾缺席,穆子苏甚至要以为,这件事是他们二人早就已经开始着手操办的了。
这一日,距离婚礼之日只剩下七天。穆子苏带着一套礼服往品剑峰去。杜衡邀了扶雍仙君做主婚人,这套新制的礼服便是来送给他的。
“师尊正在炼器坊,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恐怕要让穆师侄白跑一趟了。”接待穆子苏的不是旁人,正是江无心。
穆子苏早知道扶雍一开始炼器便陷入痴狂的境地,并不觉得意外。
“这礼服,你便先留在我这里,等师尊什么时候出来,我给他试了尺寸,再答复你们。”江无心提议道。穆子苏揉了揉眉心,自然没什么异议。
江无心收下礼服,端详了一下穆子苏的神情:“你看起来十分疲惫,杜师兄的婚期突然,看来是把你累着了。”
穆子苏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反应都有些迟钝了,听得江无心的话,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劳累倒是不至于,不过……连江师叔也觉得这场婚仪太着急了吗?”穆子苏忙得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的陀螺,总是想不明白其中蹊跷。
江无心淡然道:“自然,门派上下都有人觉得奇怪,如二位师兄这样的名望,他们的典礼,只说筹备也不该少于半年,更不要说半个月内便邀请整个大陆的人前来观礼的。”
穆子苏头疼得厉害,在江无心面前也不计较什么仪态,懒洋洋地坐到了屋前的台阶上。
“我也这么觉得,那日扶雍师叔祖还玩笑说,师尊和沈师叔相识那么久,仪典却火急火燎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结为道侣的开心事,反倒是……”穆子苏的声音戛然而止,看面上的神情,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眼中的神色先是难以置信,而后便是震惊惊骇,“像做戏一般。”
这场婚仪或许,原本便是请君入瓮的一场戏。
脑海之中仿佛有数不清的鞭炮炸开,密密麻麻得叫穆子苏眩晕头疼。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无心:“他们是想……把君尘引出来?”回来的第一日,沈寒枫便兑现诺言,消除了卓君尘青华仙门弟子的身份,并且将关于青华仙门弃徒卓君尘的悬赏通报了大陆。
虽然至今都没人寻到卓君尘的踪迹,但他已经算是过街老鼠了。
江无心道:“卓君尘入魔,身为他师尊的沈师兄难辞其咎,杜师兄同他结为道侣,或许只是为了保全他,至于将卓君尘抓回来,恐怕只是顺道罢了。”
江无心的猜测,穆子苏却是听不进去:“不可能!我师尊的那个性子,素来是什么都要最好的。若是想保全沈寒枫,他定然会让这场婚仪极尽排场,这才能显出他的重视。可现在,他放弃了这些,反而是极尽所能地加快准备。”穆子苏本就胆大心细,对杜衡的了解更是胜出旁人许多。他几乎可以断定,杜衡和沈寒枫的意图,就在卓君尘身上!
穆子苏蓦然起身,回头认真地看着江无心,心中一丝丝的迟疑被他压了下去。左右张望了一会,此处正是在炼器坊外,为保扶雍可以全心炼器,极少极少有人走动,此时更是只有他们两个。
“江师叔,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君尘?或者……或者是曲绫纱也行!”穆子苏凑近了一些,免得二人的对话被有心之人听去。
江无心神色不动问道:“你想做什么?”他没说自己联系的上,也没说自己联系不上。
穆子苏叹了口气道:“虽然我知道,君尘若是想来,我阻拦他也没有用,但是我同他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总不能看着他来送死。”穆子苏看着江无心的眼神十分坚毅,心中却也有几分忐忑。倘使君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这么做反而南辕北辙。
江无心看了他一会,仿佛是在衡量什么,过了一会才道:“你猜的没错,他已经来了。”说完,他也不看穆子苏惊讶的神情,转身离开,“子苏,有时候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也无力挽救。”
“师叔!”穆子苏愣了愣,回过神来立刻叫他,江无心离去的脚步却半点没有停留。
曲绫纱足尖轻点,在冰面上行动的速度也极为迅速,她穿过冰洞穴口,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最里边的一个冰洞。
卓君尘盘膝坐在冰床上,晶莹的冰洞里除了他们空无一物。曲绫纱仰起头,剔透的冰壁上透射出晚霞斑驳的投影。
“今天的修炼如何了?”曲绫纱轻声问。卓君尘在送完凤尾琉璃草之后,便带着她来了霜天峰。这处冰洞原是沈寒枫最早安排给卓君尘的住所,因为他年幼体弱,他们后来才搬到山腰的山谷别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