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呵呵一笑,道:“父王临时之时,能听到皇儿这声称赞,足以瞑目了?”
“父王——?”朱瞻基眼圈又红了起来。
朱高炽呵呵一笑,慈爱的拉过朱瞻基的手掌,轻轻握了握道:“你看父王又忘记了!“
“父王你会没事的?“朱瞻基红着双眼道。
朱高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儿道:“父王身子如何,父王岂能不清楚,父王之所以留下你,是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父王是说二叔?”朱瞻基看了一眼父王道。
朱高炽点了点头道:“你二叔性情凶悍,但作战勇猛,于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在武将中威信很高,并曾多次救你皇祖父于危难之际,自持功高,飞扬跋扈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却不思悔过,司机作乱,对于这样的人,皇儿该知如何做了?”
朱瞻基迟疑的道:“父王让儿臣——?“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朱高炽摇了摇头道:“你那皇叔再不是,也是你二叔,是父王的兄弟,是你皇祖父的二子,在靖难之中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勋,倘若你就这么杀了他,满朝文武百官虽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会骂你无情,再者那些写史的人,还能放过你,你别忘了那些史官是不怕死的?”
这史官不怕死还有一个典故,说是《左传》里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春秋时,齐庄公名光与大臣崔杼的妻子私通。崔杼知道后,便设计杀了庄公,立庄公的异母弟杵臼为君,是为景公。崔杼也自封为相国,飞扬跋扈、专断朝政。但他对弑君之罪十分惶恐,特别是担心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于是他下令将专管记载史事的太史伯找来,说道:“昏君已死,你就写他是患病而亡。如果你按我说的意思写,我一定厚待于你,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崔杼拔剑在手,杀气逼人。齐太史抬头看了看崔杼,不慌不忙地拿起竹简,提笔而书。书罢,他将竹简递给崔杼。崔杼接过竹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崔杼大怒,挥剑杀了太史伯。
按当时的惯例,史官是世袭的。于是,崔杼又召来太史的二弟太史仲说道:“你哥哥竟然不听我的命令,我已处决了他,今后由你来接任太史之职。你就写庄公是病死的,不然,那就是你的下场。”他指着太史的尸体,恶狠狠地说。他满心以为太史仲会慑于他的淫威而从命的。可是只见太史仲冷静地摊开竹简,提笔写道“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崔杼怒不可遏,又拔剑杀了太史仲。接着他又将太史的三弟太史叔召来,凶狠地说:“你两个哥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如果改变写法,还能有一条活路。”但太史叔平静的回答:“按照事实秉笔直书,是史家的天职。与其失职,还不如去死。”结果还是在竹简上照直而书。崔杼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把太史的三弟碎尸万段,令太史季补缺。太史季把竹简摊开来递给崔杼,崔杼一看,依旧是那几个字,叹息一声,让太史季退下。齐国的另一个史官南史氏听说太史兄弟皆被杀害,抱着竹简急匆匆赶来,要前赴后继,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记载史册,见太史季已经据实记载,才返回去。于是史书上便留下了这样的话:“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春三月乙亥,崔杼弑齐庄公光于其府……”。
但此刻朱瞻基却没心思去体会这不怕死的史官,而是仰着脸,看着父王,今日父王的这番话,让他明白,却又不明白,想了想试探的问:“父王是告诉皇儿,将来便是要杀二叔,也不要给这些史官留下把柄?”
朱高炽慈爱的一笑道:“说对了一半?“
“一半?“朱瞻基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明白。
朱高炽面色忽然一凝,神色变得无比凝重道:“郑庄公克段于鄢?郑庄公先封叔段于京,又听任叔段”不度”,”命西鄙北鄙贰于己”,既而”收贰以为己邑”,最后”伐诸鄢”,世人只知庄公的”仁慈”和”忍让”,却很少有人看得出庄公一手策划了这场阴谋,他是有意养成共叔段的恶性。共叔段恃宠恣肆,贪婪愚蠢。他在母亲溺爱下,恣意妄为。在得到京城后,肆意扩大势力范围,并发展到举兵起事,想夺取整个郑国。他的愚蠢表现在他只知“贪”而无一点“谋”。他丝毫不了解庄公已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让他“自及”,结果只落得“出奔共”的下场。后人只会骂共叔段的“不义,却极少人会说庄公不仁,如今的局面,你二叔便是那共叔段恃宠恣肆,贪婪愚蠢,父王想你做好庄公,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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