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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一切政事皆理于公朝,为“不废务”,即便恶劣天气,也很少免朝。洪武三年,“敕百官自今入朝遇雨雪,皆许服雨衣”。就连“各庙忌辰”,也照常朝参,只是改服浅淡色衣服,不鸣钟鼓。如遇大丧,皇帝则“视事于西角门”。
载洪武二十八年所定各府部衙门“合奏启事目”,达一百八十四款,除了选举、盘粮、建言、决囚、开设衙门等大事,以及灾异、雨泽、囚数等类奏事项,还有许多像“收买牛支农具”、“追赃不足家属”之类的杂事。凡涉及“军中机密事情及守卫门禁关防等事”,许官旗军人“径奏”;民间词讼,也往往“实封闻奏”。 有司所守之事,亦须一一面请,就连守卫皇城官军搜检出被盗内府财物,也要引到朝门,由皇帝亲自发落。可谓“烦渎”至极。像明代皇帝这样,亲坐朝门,一切庶政,不分轻重大小,样样过目亲理,这是前所未有的。而事岂能持久?但tai祖定制又不准变,这实际上已埋下了后世朝会走向虚应故事,“名”存而“实”亡的隐机。特别是宣德以后,早朝决政方面的内容不断萎缩,上朝不过趋拜行礼,其性质便与大朝、朔望朝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杨峥只是四品武将的官职,在武将里面,并不算大,占的位置也不显眼,眼看着金銮殿上六部九卿事无巨细一一说来,皇帝一一做出解答,看到他连连摇头,世人都说做皇帝爽,看到的不过是皇帝大权在握,后宫佳丽三千,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不知皇帝也有累的时候,尤其是明代的皇帝,自从朱元璋废丞相后,君主集相权和君权于一身,达到前所未有的君主集权巅峰,这种情况看似不错,其实累的厉害,即便是朱元璋、朱棣这等雄才大略的皇帝,也不得不在废除丞相后,设置内阁,可见做皇帝并不舒坦,偏偏那么多人想做,真不知那朱高煦若是造反成功了,当真做了皇帝,会不会后悔当年没有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来得舒坦。
胡思乱想了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朱瞻基道:“杨大人廷推开始吧?”
“总算入正题了?”杨峥嘀咕了声,生怕旁人看出自己的懒散模样,立即做出一副认真凝听的神情。
所谓的颋推,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会议,以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後报请皇帝,取旨定夺,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虽说是群臣推荐官员,但明初的皇帝还是有决定权的,最厉害的还可以用中旨任命高级官员,内阁有票拟权,是说阁员收到奏章或准备发出的草诏后,在面上贴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意见呈送给皇帝,由皇帝批红正式生效,其实和唐宋中书舍人(中书省的几名中层干部)“五花判事”很类似。而各部门在收到内阁发出的文件时,就以票拟上的批红为生效的依据。按说这不是法定工作程序,但正由于明朝没有明确法定工作程序,人们自然而然就要去寻找,就找到了票拟批红这个程序。某天谁接到一份诏书,没有票拟,皇上直接批红。那对不起,这就只能算是皇上您的私人书信,不能算政府公文。其实这也有个学名:中旨。那问题的关键就来了,如果职能部门收到中旨,该怎么办?
其实明朝人有现成的例子。宋太宗在雍熙北伐中,绕开宰相直接和枢密院制定作战方案并直接指挥前线将领,便是犯了擅发中旨的忌讳,后来差点被弄得下不了台。而在绍兴北伐中,首相秦桧以朝廷名义发出撤军的诏令,宋高宗却发中旨要求诸将继续进攻。诸将均奉诏撤军,只有岳飞奉中旨继续进攻。结果大家都知道,岳飞免官下狱,甚至死在狱中。尽管众所周知此事是秦大汉奸弄权,但从法理程序上讲,他还真才是有理的一方。此事给了后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如果奉中旨不奉诏令,皇帝最多丢下脸,奉旨的人就算是民族英雄,也难逃丢官甚至丢命的下场,皇帝也保不了你。那你说,如果你接到中旨尤其是与朝廷诏令相违的中旨,该奉旨还是该封还?但大明初期皇帝一般不会动用这项权力,因为这个对于皇帝有意义,对被中旨的官员却是毫无意义,甚至有些丢人。
要说明朝的文人,那绝对是有骨气的,但凡是个大官若不经过廷推的,还真没几个会接受,在他们看来,这是皇帝对自己能力的侮辱,所以综观整个大明,除了在正统年的徐有贞外,没有人接受皇帝的中旨,弄得最后皇帝也觉得这个中旨颇有几分嗟来之食的味道,久而久之,中旨就好比是聋子的耳朵,纯属摆设了,只需涉及朝廷高官,皇帝多半会按照规矩廷推。
今日首先要廷推的吏部侍郎黄宗载等十五人清理天下军伍的任命,这件事早就送到了内阁,碍于仁宗皇帝身子不适,一直压着没动,如今新皇帝登基,此事自是重中之重了,盖因当时军伍缺额严重,而各州县又多欺隐,兴州军士范济进京奏言,让朝廷早早派遣官员去查探,朱瞻基从诸多奏折中理出了这件事,决定趁着今日一起给解决了。
经过一轮廷推后,结果是让黄宗载等分别前往各地清理。其后定“清军例二十四条”,并将遣京卿给事中御史清理天下军伍定为常规。黄宗载赴浙江;户部侍郎郝鹏赴湖广;刑部侍郎樊敬赴扬州、淮安、凤阳、庐州、滁州、徐州;俞士吉赴应天、太平、池州、宁国、安庆、广德、和州;吴廷用赴江西;北京行部侍郎金庠赴北直隶;都察院副都御史李素赴山西;大理寺卿汤宗赴山东;少卿严升赴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徽州;李谦赴广东;施礼赴河南;寺丞张宗琏赴福建;艾良赴四川;通政使司右参议何怀辉赴广西;鸿胪寺丞张人实赴陕西。对于这个结果,朱瞻基多少有些不满意,倒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吏部侍郎黄宗载。
要说吏部侍郎黄宗载也颇有几分传奇色彩,此人性子比较急躁,能做事,却在关键的时候总是少了魄力。
他在永乐初年,被推荐任为湖广按察司佥事。巨奸宿猾之徒,多被贬戍到铜鼓、五开之间,暗中把持官吏生杀之权。黄宗载放榜历数他们的罪行,说:“如果不改,一定要依法处治。”众人不敢违抗。武陵多军籍,百姓家庭担心与他们联姻,徭役赋税将转到自己身上,所以男女到了四十岁还不婚嫁。黄宗载以理劝说他们,他们都领悟了,一时结婚的有三百余家。邻县也仿效,风俗遂变。皇上朱棣征他到文渊阁修《永乐大典》。书成之后,黄宗载得到赏赐,回到任上。后来他总管制造海运巨舰数十艘,事情办成了而百姓并没有受到骚扰。皇上车驾北征时,向湖广征兵,使者因贪婪凶暴而误了期限。黄宗载因不弹劾,被贬为扬青驿驿夫。此后多年不用,直到朱棣想用一个御史,忽想起被自己呵斥的黄宗载,细想之下,觉得此人虽性子急躁了些,大事糊涂,小事精明,但作为御史还是尽职尽责的,便重新起用黄宗载为御史,出去按察交趾。当时交趾刚被平定,州县官员多用两广、云南的举人以及愿意往远方任官的岁贡生员,他们都不善于安抚。黄宗载于是说:“有关官员都不称职。如果等九年以后再废黜,恐怕政治会更加废弛。请求对任职二年以上者,巡按御史和布政、按察二司调查核实上报。”朱棣赞同他的意见。他回来后,行李萧然,不带交趾一物。尚书黄福对人说:“我在这住了那么久,所接的御史多了,只有黄宗载识大体。”后黄宗载祖母去世,他被召回任事,改为詹事府丞,才算是留在了京城,朱瞻基早些年跟在朱棣身边最久,对朝廷官员的秉性多有了解,他怕黄宗载在清查清理天下军伍犯了糊涂,有些担心,大杨荣、杨士奇都大力推荐此人,对于这两人阁臣的眼光,朱瞻基自不会怀疑,便也答应了。
处理了这件事,众人松了一口气,朝堂上的气氛也热烈了许多,接下来就开始廷推巡视江南的官员了。
巡视江南毕竟不是小事,推的也是三品大员,朝中各种关系复杂,所以大家你来我往竟推了半天,一直没个定论,这个说江南的是难治之地,朝廷应该派一个大员去管理,却不说该派谁去。而那些说出名字的官员,多半才能不够,又被众人给否决,一时纷纷扬扬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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