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杨荣刚把被寒风吹乱的大胡子整理完毕,听得这一声叹息,低声道:“怎么?你是在担心这场大雪带来的灾难么?”
杨士奇点了点头道:“这雪下得这么大,京城若不是调运粮草及时,未必能应付得过去,大明天下这么大,未必个个都如京师早有准备,如今大雪一下,指不定乱成了什么样子呢?”
“是啊,好不容易安稳的过了两年,这场大雪只怕又有得忙了?”杨荣轻叹了声,摇头走了进去。
刚到金銮殿,大太监金英便走了过来,扯着嗓音道:“皇帝口谕,今日早朝不议事,各大官儿各自回到衙门办公?“
众官儿虽觉得奇怪,宣宗皇帝自登基勤与政务,登基五年了,这种早朝从未间断过,就是征讨乐安洲那会儿,也坚持了早起问案,今儿这是怎么了。
心有疑惑虽有,但想到刚才那两匹快马,众官员或多或少能猜些原因出来,彼此议论了一番也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衙门办公去了。
杨士奇刚要转身,就见金英走上前,低声道:“三位阁老请留步!皇上让奴婢请三位去东暖阁等候,待他处理外了手头事儿,再请三位大人说话儿?“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又重了几分,冲着金英点了点头,便往东暖阁走去。
金英冲着三人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去。东暖阁位于乾清宫的左侧,是皇上批览奏折处理政务之地,偶尔皇帝也会在这里召见大臣垂询军政大事,因此这东暖阁也会让大臣们进来坐一坐,当然了只限于杨士奇,杨荣、杨溥这样的阁老级别的老臣了,其他官儿若也挤破脑袋往里面挤,对不起皇宫大内,容不得外廷进入,除非是做了太监。
东暖阁离皇上的谨身殿并不远,三人腿着去,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到了,一早领了旨意的太监,在此恭候多时了,见三人的身影一出现,便急急忙忙为三人打开了门房。
三人鱼贯而入,暖阁里烧了铜盆炭火,炭火正旺,三人进去的时候,先是面上一暖,手脚也放开了,三人刚刚坐定,早有太监送上了热气腾腾的茶点,满满的摆上了一桌子,杨荣细细数了一下,竟有十几样,还是三人最喜吃的几样,不免对着御膳房的太监有了几分好感,问了几句,才知这事儿是王振亲自准备的,暗暗赞了声:“这太监倒也机灵的很,日后怕是个人物!”
三人在门外站了一早上,早已饥肠辘辘,再看都是自己爱吃的,也就不客气了,刚让小太监盛了一碗燕窝小米粥,正准备吃,可想起门外的大雪,那两个驿卒火急火燎的样子,杨士奇竟下不出口,轻轻叹了声,道:“吃不下啊?”
身旁的那小太监,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伺候三位权势日浓的阁老,那还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眼看杨士奇放下了手中的瓷碗,还以为他不喜吃这燕窝粥,走过去低声道:“阁老,今日除了燕窝粥外,还有牛乳粥,你要吃不惯这燕窝粥,奴婢给你换一碗吧?”
杨士奇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不饿?”
那小太监讨了没趣,眼看阁老大人一脸的严肃,也不敢多话儿,躬身退了下去。
到是杨荣吃得津津有味,这么一会儿功夫,一碗小米粥被他吃了大半,看他样子,大有再吃一碗的意思,顿时皱了皱眉,再看一旁的杨溥,他到时没吃多少,但也津津有味地在吃着,顿时来了气,道:“你们还真吃得下?”
杨荣将小碗中最后一口小米粥吸入嘴中,又对着那小太监道:再来一碗!“这才抽着空儿来看了一眼杨士奇道:”东里兄,我看你平日也是个沉稳干练的首辅,怎么遇到了这么点事情,就如此沉不住气呢,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杨士奇仍旧有气,道:“你看外面的雪下得,足足有几尺厚了,从不下雪的京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还不知下成什么样呢,大明好不容平稳了几年,眼看天下政治清明,法纪严明,经济发展,仓廪充实,百姓安居,社会稳定,蔚然有治平之象,这雪这么一下,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吃不上饭,穿不上衣,饿死的,冻死的不知有多少,想起那个场面,我那还有心思吃得下这小米粥呢,先帝在时,对我等恩宠有加,我等若不能将大明打造一个富庶安稳的大明,我们怎么对得起先帝的托付呢?“
仁宗在世时,对三人极为敬重,为了提高三人的地位,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将三人封为一品的高官,并有兼职。例如杨士奇兼任兵部尚书,杨荣兼工部尚书,这份礼遇恩宠,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三人从骨子里对先帝也是极为敬重的,执意要将大明打造一个富庶,强大的王朝,方不负先帝在时的信任,所以杨士奇提起先帝,杨荣、杨溥的眼圈也微微见了红,杨荣道:“先帝的恩情,我们又怎么能忘记了,这些年来,我们无时不刻不念着先帝的恩情,才对国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小心谨慎的处理着每一件大事,生怕自己因草率,因紧张、因冲动而做错了一件不利于国家的事情,从而对不起先帝的信任,如今皇帝勤于政务,爱民如子,我三人也算是做到了学有所用,大明朝在先帝出世的几年里,已呈现太平气象,大明虽不能与永乐盛世相比,但比起永乐末年已好了许多,我们也算对得起先帝了,如今老天爷下了这场大雪,带来了不少灾害,可这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了灾情,我们着手解决灾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