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已经开始准备南征安南了。为了追捕朱允炆,郑和也正在东南沿海加紧造船。无论从那方面看,此时的大明很难全力投入与帖木儿的大战。所幸北元自被蓝玉击垮后,一直分崩离析,尚不足为患,再加上帖木儿其远征的路线十分遥远,途中多为戈壁荒漠,荒无人烟且白天酷暑难耐夜晚严寒冰冷。后勤压力仍十分巨大,部队补给多依靠沿途播种或军士喝骆驼奶强撑。即便走到大明西北边境也是人马疲惫。更何况其在途中还“遇大雪,士马僵毙”,最终累死在东征的路上,虽说帖木儿重新恢复成吉思汗帝国的梦想就此破灭,但不可否认,蒙古人的战斗实力,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端的,即便是强大的大明,也未必是其对手,让杨峥不得不从内心深处感到担忧。
沈艳秋还是头一次看到杨峥如此沉重的脸,知晓他是为这次的战事担心,便安慰道:“今日不同往日,咱们的实力也不弱,你看看你领着的这些将士,哪一个都不比蒙古人差,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新的火器么,只要运用得当,鞑子也未必是咱们的对手,你啊,是太过担心了?”
杨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鞑子是可怕,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有骑兵,咱们有火器,能否取胜,就看谁更大胆了?”
沈艳秋笑道:“你的胆子一直不小?”
“连弥勒教护法都敢娶,这胆子还能小么?”杨峥笑眯眯的道。
“都敢取笑我了,那是不怕了?”沈艳秋用一双漆黑的眼眸子盯着杨峥道。
杨峥哈哈大笑道:“笑话,我杨峥什么时候怕过?”
沈艳秋一阵娇笑,却也不点破。
与主帅的担忧不同,将士们却对这一次的厮杀充满了期待,自从接受出征的命令后,杨峥本着“士不选,则不可练”,“士不练,则不可以阵,不可以攻,不可以守,不可以营,不可以战”的原则,除了命令张翼、金一笑教导将士熟悉新款火器之外,最大的任务还是操练队伍,对于练兵,张、金二人追随杨峥多年,对于主帅如何练兵的条例可谓熟悉无比,自从接受任务当日,金一笑便遴选营阵行伍号令旌旗之色,金鼓之音,车营、车步骑合营、野营、行营、野战、战胜、教养、晓喻之类,一切未备者,皆逐渐拟定,对于用什么方式操练,张翼早已驾轻就熟,在二人的配合下,这帮昔日高高在上的京城将士算是接受了最严厉的训练,便是平日里最软弱的将士,这些日子也被二人练成了热血男儿,一听上战场杀敌人,一个个比谁都积极,让杨大人着实意外了一把。
但很快他便释然了,因金一笑、张翼二人的配合实在太过完美了,这些京城来的将士,在二人几乎地狱般的训练之下,反而觉得上战场杀敌简直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这一路的气氛无疑是欢快的。
杨大人为了看个究竟,这两日便带着沈艳秋在军中东看看,西边瞧瞧,偶尔看到将士们训练,总会板着脸上前义正言辞一番,他口才本就极好,再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儿,竟让这些将士十分的受用,内心深处认为杨大人是大明最年轻,最有见底,最有文采的将军,唯独金一笑知晓,那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言语,曾经的曾经,不知被多少将军、元帅说过,可明明都听过的话,从杨峥的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有了一股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做将士就该如他所说的那样去做。
当然了,也不管是严厉,军中也有温柔的时候,与往年加军饷,改善伙食简单直接的法子不同,今年的温柔经过杨大人的安排,变得有些不同,说是不同,其实也就是诵读家书而已,这些将士从离开京城,一路上没少收到家中妻儿老母送来的家书,这样的家书若是放在往日,也许不算什么,可在军中,一封家书足以抵得上万两黄金了,世间再没有比这个更能温暖一个军人的心了。
起初,将士们还有些不习惯,可这种事情但凡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但凡来了家书的将士,每日夜幕来临的时候,吃过了晚饭,在一堆篝火旁,从怀中掏出泛黄的家书,迎着众人开始大声的诵读,这些家书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候,也许只是母亲妻儿的几声叮嘱,也许是亲朋好友的几句关怀,可在他们看来,来自父母妻儿、亲朋好友的问候,无疑是世间最温柔的事情,所以这项活动,从杨大人定下的那天开始,就很好的延续了下来,今日轮到了杨大人当众诵读家书,所以许多将士,早早的点燃了篝火,煮上了一大锅热水,水中从几个后厨哪儿寻来的几块肉骨头,骨头上并没有多余的肉,但好在骨头不小,用来煮上一锅骨头汤最合适不过了,撒上了盐巴,看着锅里的肉骨头在热水中翻滚,不时的再吸上一口,无疑让人忍不住吧唧吧唧嘴巴。
而在这个时候,杨大人便会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大帐,与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小兵在一处干净的草皮上了座,据杨大人说他在这个时代,没有父母亲人,加上几个妻子,他早已交代清楚,未免让他伤心,没让她们写家书,对此众将士虽深表 同情,但没人打算就此放过杨大人,纷纷嚷着怎么着也得念上一篇家书才算完。
起先,杨大人还有推脱之言,但随着将士的要求越来越强烈,加上数万将士已念过自己的家书,身为主帅哪有不做出表率的道理,为此杨大人不得不亲自念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家书了。
众将士头一次听主帅念家书,自是满心的欢喜,本以为似杨大人这样的大官,所写的家书必是慷慨激昂的那种,却不想人家比他们的家人还要缠绵悱恻,如这篇家书是这样写的,从来夫妻团圆,乃人生之大喜。而夫妻各别,使家人之不幸。想奴自有生以来,闺围未出。依三星之奇缘,既聘有家。忆百年之偕老,殊知孤衾独枕,镜破钗分。想奴至君家,枕衾未稳一日,抛奴远别,面目依然,两月遂往江湖。临行之时,奴曾叮咛嘱咐,夫:多则一载,少则半春。今距一十五年,杳无音信。父母依门而望,少妻梦寐以思。夫!你长宿异乡,岂不知偕老何靠,少年何依?夫!你曾进孔氏之门,亦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乎!夫!你莫不是铁打之心,只思进而不思退乎。夫!你曾读孔氏之书,亦知父母在勿永游乎。夫!你莫不是忘情之辈,只思去而不思归乎!你朝游公园,夜落花村,见了许多惊奇美景,竟把光阴错过。恰似花蕊之欲开,又被天雷之久旱。遥想婚姻之即时,与其养子之数个。夫!你不知上承宗祖,下启后人,何乃奔前走锦,忘箕裘之大进。夫!你曾见檐前燕子,对对含泥,梁上鸳鸯双双弄巧,夫!你何有土不种寒闲茅塞,有田不耕竟采荒芜。特命小舅来寻,写一字刀割奴肝!写一句刀穿奴心!虔带汗巾一幅,以表奴家寸意。夫:你一日不来,奴依门而望;再日不来,奴依闾而望;三日不来;奴将抱石投江,怜葬于湘鱼之腹中,替夫扬名于千古,奴家烈节于万年!诵到最后,诸将士莫不是一脸的泪,这个喊道太感人了,哪一个喊太煽情了,本热闹的气氛,愣是被这一封缠绵悱恻的家书弄得泪水汪汪,好不伤感。
不过这种气氛也有好处,那就是大部分的将士愣是化悲愤为力量,在杨大人一封封缠绵悱恻的家书熏陶下,大军行军的速度竟比头两日快了一半还不算,这样行了几日,沿途的城池越来越少,北方的气息越来越浓,气候也渐渐的变得干燥了起来。
这一日,张翼勒住马缰冲着杨峥喊道:“将军,前面就是怀来县了,过了这几座城墙,我们就到了居庸关了,按照原先计划,咱们的大军走过居庸关就是咱们的阵营了?”
杨峥同样勒住马缰,将目光看向远方,但见长城外,两侧山势雄奇,翠嶂如屏,林木繁茂、山花野草郁郁葱葱,登高远眺,好似碧波翠浪,景色竟丝毫不差于江南,不由得感叹北方蒙古也并非后人想象的那么差,目光在这一带长城看了许久,眼看前方一处长城外,隐隐有一处堡垒,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张翼顺着杨峥手指指向的方向,笑着道:“将军好眼力,此地名叫土木堡,坐落于居庸关至大同长城一线的内侧,是长城防御系统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有居庸关在,所以此地最是安全,末将与金将军商议,决议将此地作为我军大营,就此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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