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势摆明了要趁机灭了我们黄金家族啊,人都要活下去,我们放弃了江山不假,可没说要放弃了祖宗的基业啊,这仗就不能不打了,说到底还是你们朝廷对我们蒙古不放心。
后来,永乐五次出兵愣是将我们黄金家族打成了一盘散沙,昔日统一的蒙古部落各自为政,彼此争斗不休,你们大明是平静了,可咱们的草原却乱了,身为黄金家族的子孙,又岂能坐视不理呢?可将士们心里有了怨气,这气不洒向大明,难不成出在自己人身上,再说了,你们汉人皇帝狡猾得厉害,明着说什么华夷一家,暗地里却通过搞瓦解、赏赐和平定外蒙古的不听命于他的东蒙古人和瓦剌(西)蒙古人以及在其南面住在东内蒙古的兀良哈诸部落,想方设法在北方边境取得和平。永乐在征剿叛逆的阿鲁台和马哈木部落领袖的同时,他还派使团带着礼物邀请蒙古人在纳贡制度下进行贸易。单说这些到也罢了,你们皇帝仗着大明物产丰盈,百姓富裕对草原实行货物限制,粮食、茶叶、药材、布帛、女人,一律禁止出口,违令者死。结果,草原出现了巨大的饥荒,饥荒又引发瘟疫,死者无数,人口大减,仗着人马众多,城池坚固,你们深入草原深处,杀戮丁壮,焚烧牧草,抢掠牛马,大肆破坏一番种种手段,让蒙古草原一日不如一日,百姓要活下去,不去抢才怪呢,说到底大明与蒙古的战事不断,错未必在咱们这一边,若是你们皇帝早有汉家娃娃那般觉悟,真的放开了,这边疆早就安宁了!
心里虽不满,神色却不变,好在醉红和严公子也没主意父子二人,先前醉红的一番言语引得严公子哈哈大笑不止,不顾醉红姑娘板着脸,伸手将醉红姑娘拉到了身旁落了座,道:“红姑娘还是不了解这位小杨大人,你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要说手段,这满朝文武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我爹爹说了,他老人家进内阁是迟早的事情,有他在的一日,与鞑子互市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再说了,即便是杨大人入不了内阁,这事儿也改变不了多少,一来这互市可不比早前朝廷的安抚,朝贡,大明投入多回报少,朝廷负担不起,还给人以把柄,这是实实在在的与鞑子做买卖,买卖做得好与坏全靠各自的本事,鞑子也好,汉人也罢,能不能赚到大把的银子,得看货物,看经营手段,你这几年的也看到了,朝廷有意发展工商业,商人的地位可是提高了不少,这边疆的买卖未必比得上江南,但回旋的余地可不少,每年收取的赋税也不少,于国于民都是大有好处的,时日一长,非但鞑子的百姓不答应,就是我们汉人的百姓也未必肯答应,给予这种双方经济上互惠互利,但凡那蒙古的鞑子可汗有点眼光,有一思爱民之心,就不会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其二,朝廷与双方互市物品也多有限制,以日常生活用品为主,铁骑,铜器极少,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也是有意借这次机会,凑成边境的安宁,以皇上的眼光,要的绝非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的和平未必不能保证,三来,朝廷以茶叶与鞑子马匹互市,战马未必是大明必需品,但茶叶却是每个鞑子必须要喝的,这种贸易关系看似公平,则是不然,赢面还在朝廷的手中,纵然鞑子有了反复之心,朝廷也并非没有手段控制,你想想,鞑子百姓追随黄金家族打了上百年的战事,到头来非但祖宗的江山没有夺回来不说,弄不好还丢了祖宗的基业,日子过得还不如西洋诸国的百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改善生活的机会,你说他们能就此放过么,因此这战事只要不是我大明主动挑起来的,这边疆就是安宁的,杨大人不过三十岁,他日入了内阁,做了阁老,按照这年纪,至少能做三十年,三十年边疆必是安宁的。
严公子一席话非但说得醉红心服口服,便是脱脱不花也是一脸的坦然,事实上从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听,他早已看出了这一切,安宁将会取代战事成为蒙汉边疆未来的主流,能否永远这么下去,他不得而知,但有一点通过这次的游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场来之不易的互市,能否延续下去,靠的还是京城哪位小杨大人,只要他有稳坐内阁的一日,这边疆也就有安宁的一日,他的百姓就有吃饱喝足的一日。
“这些话儿绝非是空话,红姑娘可以不相信我的见识,难道还不相信我爹爹的见识么,不怕告诉你,就是京城的哪位杨荣杨阁老也是这么说的,我劝你还是早些做好准备才好!”严公子说完,扭过头对醉红劝慰道。
醉红皱着眉头,似有些犹豫不决,她九岁就被人带到了江城楼,仗着严大娘慧眼识珠从人堆里一眼相中了她,领着她学会了地道的山西腔,然后是剑舞,再后来学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学全了这些,她才做了歌姬,所幸天资还不错,模样也周正,人缘也有点,便被严大娘有意无意的培养成了花魁,虽也做些让人作呕的龌龊生意,但随着地位的提高,这种龌龊的生意也越来越少,偶尔碰上几个文雅之士,也只是陪着他们喝喝茶,说说话儿,碰上了好诗词唱上一曲,久而久之,这种规矩也就成了她的身价了。这几年来得最多的算眼前的这位总兵的公子爷,虽说为人还有些大家公子的秉性,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也算是对她百依百顺,让她着实虚荣了几年,可要说让她随他回府,做那圈养在家中的歌姬,她自问做不到这一点,单不说她的身份总兵大人能不能接受,就算能接受,她入了门怕也要恪守许多的规矩,这些规矩她能否做得来,还有别看这些王侯公孙平日里来的时候,恨不得将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说给她听才好,可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呢,没准儿他们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内心深处早已把她骂成了俗不可耐的青楼女子罢了,念及此处,她心头率先退了,冲着严公子淡淡一笑,道:“此事容我想想再说?”
严公子从不逼迫,拉着她的小手嬉笑道:“人生大事,应该想想。”
醉红姑娘感念严公子的那份真诚,感激地点了点头,神色也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先是冲着他淡淡一笑,跟着柔声道
:“你想听曲子么?”
严公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醉红姑娘的柔情,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听曲子,还以为是醉红姑娘催促自己答应的那首诗词,顿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冲着脱脱不花喊道:“哎,词儿可有了!”
词儿早就在脱脱不花的心里,之所以迟迟没念出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如今这目的已达到,再没有待下去的道理,不等严公子继续呵斥下去,张口便将早已酝酿多时的词儿给念叨了出来:“几阵杜鹃啼,却在那,杏花深处。小禽儿,唤得人归去,唤不得愁归去。离别又春深,最恨也,多情飞絮。恨柳丝,系得离愁住,系不得离人住。”
词儿算不上大家,但难得的一种淡淡哀伤的情绪颇合乎醉红的口吻,略一沉吟,便从墙上取下了一把琵琶,玉指轻轻一拨,随着一阵清脆而悠扬的曲调传出来,醉红姑娘小嘴轻轻一张,便唱了起来。
不等曲子唱完,脱脱不花便冲着世子丢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两人便不动神色的下了楼来。
此时夜色降至,花灯初上,父子二人面南朝北望去,但见茫茫的草原上炊烟袅袅,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偶有风吹来,依稀能听到几声歌谣,与往年沉闷而伤感的歌声不同,今年的歌谣似欢快了不少。
脱脱不花叹了口气,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喜悦,许久伸手指了指茫茫的草原道:“脱古思猛可你看到了吧?“
世子顺着脱脱不花手指的方向颔了颔首道:“看到了,咱们蒙古要兴盛了。”
脱脱不花嗯了声,道:“是啊,要兴盛了,也该兴盛了!”
“父王是准备接了汉家皇帝的旨意了?”世子问道。
脱脱不花苦笑了声,道:“不接能行么,汉家那个娃娃可厉害呢,他早已看出来了,这互市一旦展开,双方百姓从中得到实惠,对互市是大力拥护,我们黄金家族若还想在草原上立足,就由不得我们不答应,非但不能不答应,还要永远的拥护互市,父王这次算是上了汉家娃娃的贼船了,不过父王是自愿的?身为君王,再没有比看到自己子民安居乐业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你说是么?“
世子颔了颔首道:“是啊,只可惜咱们也先父子明白的太晚,若不然今日这局面也许……?”
脱脱不花摆了摆手道:“你错了,不管也先父子明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他们的野心,是不会走上这一步的,咱们的百姓跟着他父子二人是过不上这安宁的日子,汉人有一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也先的野心太大了,注定不会走上这条路,反而是父王,一切的王图霸业不过是历史云烟,没有什么比好好过日子更实在,从今日起,父王决定了,从今往后就拥护汉家那娃娃了,把这互市的策略永远的推行下去,让战事远离咱们的百姓!”
世子道:“对,就这么干。”父子二人相视一望,迎着呼呼冷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随着风声传遍了整个蒙古草原。
相比脱脱不花父子游荡江湖的潇洒,我们的杨大人就要忙碌了许多,自从答应了宣宗做了太子的老师,杨大人为了给自己这位天之骄子上好第一课,成为儒家期待的圣人之君,使其具有“大德”,心怀天下的好皇帝,杨大人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先不说连夜赶制的《帝鉴图说》,就说在这授课的素材上,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经过素日的咨询揣摩,他给太子定下了三门课程,第一门是主课,既《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以及其他相关书籍,比如真德秀《大学衍义》,算是做到了主次结合,其次考虑太子年纪还小,理解未必到位,《四书》比较通俗易懂,相对《五经》而言更为浅显些,所以《五经》就不作为首选了。至于第二门课程就简单多了,按照他的意思,在授《四书》半年后看看效果,效果不错再着手《五经》了,教材为《尚书》、《诗经》、《周易》、《礼记》、《春秋》等好让太子明白礼仪大义。
第三门课本着以史为鉴的特色,杨大人着手准备了《资治通鉴》、《训录类编》、《贞观政要》等教材。《资治通鉴》是司马光一人精心定稿,统一修辞,故文字优美,叙事生动,且有相当高的文学价值,历来与《史记》并列为中国古代之史家绝笔。于叙事外,还选录了前人的史论97篇,又以“臣光曰“的形式,撰写了史论118篇,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者的政治、历史观点。对历史上有关图谶、占卜、佛道等宗教迷信,采取了批判的态度,是史学思想的重要进步。而且,他早已让杨士奇帮着删去众多繁琐且无关紧要内容,精选其中有价值的内容进行授课,这样的目的,既是考虑到太子的年幼,也是让太子明白了一个太子,任何的东西都要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至于《训录类编》说到底不过是本朝皇帝从政的经验,就好比是前世的名人名言,经过后人之手编辑了下来,当然了,也有不少大的历史事件,也好让太子了解历代君王处问题的手段,好从中得到学习,至于《贞观政要》从来都是历代帝王治国的范本,没有不读的,自己就算不喜欢,也不敢放着不授课,好在这等对话的治国经验用不着他来传授,各大学士早就挤破了脑袋插进来,杨峥一早就将这事儿给推了出来,所以在三门课程里,对《贞观政要》杨大人是最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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