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4章:天孙为织碧云裳(1 / 1)

逍遥江山 一景之月 2044 字 2022-10-04

富阳江之鱼,富阳山之茶。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采茶妇,捕鱼夫,官府拷掠无完肤。昊天胡不仁,此地亦何辜。鱼胡不生别县,茶胡不生别都。富阳山,何日摧!富阳江,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江枯鱼始无。山难摧,江难枯,我民不可苏!这首诗广为流传,弄得百姓大骂刘宁,科道的言官御史更是纷纷上奏折,指称刘宁进贡各色,在各地方需索财物,骚扰为害,应参奏者奏请究治,应拿问者径自拿问”。就连首辅大人也过问了这事儿,一时之间刘宁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总算是宣宗还顾念他的几分情谊,重重责罚了一番后,仍旧留在宫中,恰好宣宗迎回来了二皇子母子,宫中除了金英、海涛、王振等几个会伺候人的太监之外,最能伺候人就属刘宁了,最后是她亲自求了张太后发了话,将其拨给了吴妃的寝宫做了伺候太监,那些外臣才没继续在这事儿上追究,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了,对于这份活命之恩,刘宁自是十分感激,虽说是吴妃的人,但对于孙皇后的吩咐还是十分听从的,这次她暗中怂恿他出去开了这家青楼,要银子给银子,要权势给权势,除了想借用青楼传播二皇子真龙入府的传闻来离间宣宗父子感情的目的之外,最大的应由是将吴妃拉入其中,多年宫中生涯告诉她,单靠这点传言,宣宗有些疑心,只怕疑心也不大过几日也就散了,可有吴妃参与就不同了,皇帝或许不在意流言蜚语,但绝不会不在乎身边的人谋划皇位,从古至今,没有那个皇帝会对此视而不见的,而世间最没有什么比皇帝的疑心更让人感到害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人员安排上就决不能是自己的人,一方面她不能将自己牵扯了进去,另一方面没有什么比自己府的太监更有说服力,所以算来算去刘宁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事儿她当然不好出面,所以她将这一切交给了王先生去了处理了,这个近年来最受皇上信任的太监着实有些手段,不过去了一日的功夫,竟让刘宁满口答应了,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同时也让她越发看重眼前的这个怎么看都不出众的太监。

孙皇后的心思王振自然知道,他甚至很热衷去凑成这件事,这么做只因他心里明白,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的利益与孙皇后是一致的,确保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唯有这样她才有权倾后宫的可能,而他才有施展心头的抱负的可能,因此尽管他认为这个计谋并不高明,但他还是去做了,刘宁这个人不识字,但为人贪婪,在江南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弄得天怒人怨,当时最狠的并不是陈循《苏民困以保安地方事疏》,这位老老大人虽痛恨刘宁的所作所为,但针对的却是整个太监,这样一来说服力就小得多了,皇帝就算要责罚,那也是整个皇宫的太监,所以形势看似不利,实则有利,反而是科道的奏章来得更厉害,这些人平日里干的就是巡按地方,监督州县,考课官吏,纠劾违法行为,整肃风纪的事情,斗争经验十分的丰富,加上这帮家伙平日里最看不上就是太监,碍于皇帝的约束,一直不到什么毛病,此番刘宁在江南惹得天怒人怨,还不趁机狠很上奏,御史张楷更是在奏折里对刘宁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用了最具杀伤力的言辞,什么中使狼戾,棍党横行……江浙之间,不胜其扰。……夫江南诸府县,虽深山穷谷,何处无河,何处无水道?虽穷乡僻坞,亦何处无土著,何处无交易?今不论内外,尽欲责令官兵搜刮隐税,此说一行,将举留都之府县,举各府县之河埠,细及米盐鸡豕,粗及柴炭蔬果之类,一买一卖,无物不税,无处不税,无人不税,自是县无宁村,村无宁家,内外骚动,贫富并扰,流毒播虐,宁有纪极,此开辟以来所未有之暴也!……中官藉此辈为爪牙,此辈又藉各土棍为羽翼。凡十室之村,三家之屋,有土著即有土棍,有土棍即有藉土商名色以吞噬乡曲者,是枭獍连袂,而戎莽接踵也,民尚得安枕而卧者!……在皇上之意,以为征商税,乃所以苏小民,不知奏内土著、土商,正所谓小民,民与商其实无两。……而况上取一,下取二,官取一,群棍又取二,利则归下,怨则归上……人穷则乱,恐斩竿揭木之变,不旋踵起也。此奏折一出,科道言官纷纷响应,一时之间杀刘宁之声滔滔不绝,刘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当即就去寻大太监金英,这位老狐狸一看言官摆明了是用刘宁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来痛击宦官势力,早年的内阁首辅集体痛下杀手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这个惯于见风使舵的老滑头,刚刚得到宣宗的赞扬,才取代了海涛做了司礼监头号太监,自然不想这个时候引起群臣的攻击,当即不予理会,求助无门的刘宁只好试着来寻王振帮忙了,这个王先生在宫中官儿不大,但学问高,为人最是聪明,又是太子的东宫官,无论是人脉上还是威望上比起金英只高不底,寻他帮忙是最合适不过了,只是碍于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际,加上同在司礼监或多或少有些妒忌的心思,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却不想王先生竟是一口答应帮忙,要说王先生就是读书多,想出的主意就是好,他早已看出,这帮言官这次接着刘宁的机会,有意打压宫中宦官的气势,但他们忘记了,这些官宦说到底都是皇上跟前的人,就是刘宁去往江南,那也是奉皇命去的,所作所为有三分皇帝的影子在,言官在奏折里说什么与地痞为羽翼,结成毒网,逞凶肆虐于江南的江河水道之上,商人阶层,民怨沸腾,这骂的可不是太监而是皇上,鉴于这一点,王先生只让刘宁入宫大哭一场。

要说这刘宁还真有哭的理由,在空中唯唯诺诺了多年,好不容易被皇上外派为采办太监,难得风光一回,只不过是趁机为皇上采办了一些江南的好东西,非得被这帮挨千刀的言官说成了采药江南,横索货宝,痛箠吏民,吴越大被其害。真真的往死里骂啊,想起这些顿时觉得委屈无比,匍匐在宣宗脚下大哭起来。还真别说王先生这一招还真管用,宣宗虽痛恨他的所作所为,但到底是在他身旁伺候多年的老人了,那份感情还在,加上文官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毫不留情面的辱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让皇帝也对文官此番目的有些怀疑,最终给让他逃过了这一劫,下达的旨意上也只是说他擅自而为,罪恶深重,本当显戮。念系竽考付托,效劳日久,故从宽着降奉御,着其伺候吴妃府上伺候,经过这一事,刘宁对这位比自己后入宫的王先生佩服万分,常说自己这条命是他的,只要他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

王先生当然不会要了他这条老命,只是让他抽空出了几趟皇宫,然后在红袖街上开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青楼而已,上次去了江南,他也并非光顾着去为朝廷,为皇上捞取江南的好东西了,那些上了档次的酒家,勾栏他也是去了不少,从中学了不少东西,所以经营一家青楼他自信还是可以办得到,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不过半年的功夫他亲手打造的小楼,取自陆放翁的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之句,在短短半年的功夫,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了力压一品居、红袖招等百年老字号,可以说这比他做了多年的太监还要有成就感,他识字不多,所求的也不多,无非是一点钱财而已,读书人千里做官儿只为财,他答应经营这家青楼,同样是为了一个财字,半年的功夫竟足足让他赚了上万两白银,对此他王先生从最初的佩服,到如今是经验了,但凡王先生让做的,他都一口答应,甚至问都懒得去问了,就好比这次王先生托人送来捎来口信,让其当红歌姬说些宫中的传闻,身为宫中的老太监,与宫中的规矩极为熟悉,宫中的秘密传闻可不少,却极少有传出来的,可他明知如此会坏了规矩,可他还是让人照办了,对于那些来往的文人墨客,士农工商最欢喜的还不是宫中的那点事,起先他还有些忐忑,可说了几日倒也没觉得不妥之处,反而是那些喜好宫中流言蜚语的士农工商每日总要来坐一坐听一听,从先生让人送来口信的那一日开始,连着五日,小楼人满为患,银子十足十的赚了不少,着实让他欢喜了一阵,就是这几日当值他也常常心情愉悦,偶尔碰上了王先生没少道谢。

只是这位帮了大忙的王先生每次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还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意思是日后莫要恨他才好,刘宁虽觉得这王先生有些怪异,但也没有深究,每次碰上了一如既往的说些感激的话,后来王先生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坦然了,倒也陪着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儿,再到后来,王先生似忙碌了,难得看上一次,即便是碰上了,也只是点头便匆匆离去,大半年的功夫,刘宁几乎就没有与王先生说声一句话,难免让他感到有些遗憾,再往后就连面都不曾见到了,偶尔想来,越发觉得王先生仙风道骨,不同凡响,对其敬仰之情越发重了几分。

王振思索着这一切,嘴角慢慢洋溢起几分笑容来,与自己这半年的安排,虽谈不上完美无缺,但绝对算得上上佳的表现,若非孙皇后弄了这么一个蹩脚的计谋,以为他本事会更加完美才是,只可惜这事儿由不得他,眼看孙皇后还期待着他的应答,这才收起了心神,略微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前朝到是有这么一个人?”

“是谁?”孙皇后喜道。

王振道:“唐明皇李隆基!”

当年太平公主为了除掉太子李隆基,在彗星之事上借题发挥,指使术士向李旦进言:“彗星出现标志着除旧布新,而位于天市垣内的帝座星、心前星均有变化,这一切都预示着皇太子将要成为天子。”她本意是指太子将会篡位,想借此挑拨李旦与李隆基的父子关系,引起李旦的猜忌之心。但李旦却认为这是天意让他禅位太子,决定“传德避灾”。太平公主及其党羽见弄巧成拙,又极力劝谏,认为李旦不可禅位。李旦却道:“中宗年间,奸佞擅权,上天多次示警。我当时就曾请中宗择立贤子,以避灾祸,结果惹得中宗不悦。我为此忧惧数日,寝食难安。难道说,我能劝说中宗禅位,而临到自己该禅位的时候,却反而做不到吗?”李隆基听闻消息,连忙入宫,叩头力辞。李旦道:“社稷能够安定,我能够登基,都是你的功劳。如今帝座星有灾异出现,我传位给你,是希望能转祸为福,你又何必有所疑虑。”李隆基仍极力推辞。李旦又道:“你若是一个孝子,就当接受禅位。难道非要等我死了,方肯在柩前即位吗?”李隆基只得答应,流涕而出。这事儿一直广为流传,民间说书的,文武百官嘲笑的多不胜数,所以孙皇后即便是在深宫,对于这件事儿还是知道一二的,闻言试探的问:“先生是说,皇上他会效仿唐睿宗会因天相让位二皇子?”

王振摇了摇头道:“军国大事岂可儿戏,当今圣上聪明睿智不输当朝太祖皇帝,岂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娘娘别忘了,二皇子可不是李隆基!”

孙皇后一听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此番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为了让宣宗让位给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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