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孙太后不好继续再板着一张冷脸了,再怎么说也是昔日的旧人,再者先前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看免得外面的那帮官儿舌头长而已,并非有意如此冷淡王振。
“都是自己人先生不必如此客套,坐下说话便是。”孙皇后抬头撇了一眼王振道。
王振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飞快的撇了一眼孙皇后道了声谢,便在一旁的绣墩上落了座位。
早有丫鬟将茶汤送了上来,王振接过茶杯喝了口茶,这才将手塞入胸口从怀里摸出一块玉像来,虽是在白天,那玉像发出的光芒仍旧明亮无比,一看便是上等的好玉。
“娘娘,今日奴婢来,主要是为了给娘娘送一份礼物。“王振不动神色的说道。
孙皇后哦了声,抬头看了一眼那块玉,目光闪了一下,顺手便将那块玉像接在了手里,接着阳光看了起来。
玉像是用上等的黄玉打造,这样的玉紫禁城倒也有一两块,一块据说宣宗赏给了兵部尚书郎杨峥,另外一块去宣宗的书房里,被玉匠打造了成一串佛珠,宣宗一时高兴就赏给了郭妃,郭妃死后这串佛珠也就被埋入皇陵了,所以整个皇宫大内还真没有这样好的黄玉,孙皇后如何不喜,拿在手里只觉得这玉温润无比,忍不住细细端详其玉佩上的画像来,越是端详越是觉得这玉像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可偏偏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忍不住问道:“这,这玉像上是何人?”
王振道:“世人就叫她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不过奴婢却知道她是娘娘?”
孙太后神情一愣,再低头看那玉像时,那鼻子,那眼睛,那脸庞,无不像极了自己,自己第一眼看上去眼熟便是这个道理。
“本宫如何做得了这观音像?”孙太后冷声道,但神情却缓和了不少,目光并没有从玉像上收回来。
王振道:“太后做不得这天下就没人做得了,太后是没出这座紫禁城,若是出去了就知道外面的百姓如何称呼您了?”
孙太后听得有些好奇,忍不住抬起头来问道:“如何称呼的?”
王振道:“观世音。”
“啊……?”孙太后惊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王振道:“太后有所不知,如今陛下还刚刚登基,又是一个孩子,朝政大事百姓自是寄托在娘娘的身上了,这天底下这么多的大事,一个孩子如何能应付得了,所以百姓就想到了娘娘,在他们看来,娘娘就是老天爷派下来解救他们,解救咱们的朝廷的,您不是观音菩萨还有谁是?”
“胡说,我何德何能敢做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孙太后嘴上骂了声,但目光仍在那玉像上,舍不得拿开,好一会儿才将玉像收了起来,再看王振时神情又是另一番景象。
直到这会儿王振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这个礼物算是送对了门路,接下来这官儿如何讨要,就得看自己在孙太后这里还有几分情分了,想到了这里,他便当着孙太后的面说些往事来。
往事的确是个好东西就好比是世人留存的记忆,平日里总选择了遗忘,可一旦有人在不经意的提起来时,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对老人,而这个老人又是一个女人,那么留存的往事,往往就是左右她们心意的钥匙,能打开什么门就看你留在这段往事里的地位与情分了,毫无疑问在这段看上去并不光彩的往事里,王振无论是地位还是情分都十分的重要,所以王先生只是提了一个头,孙皇后的内心便如决堤的黄河一般全都涌了出来,王先生不过个人得失,不顾身价性命的陪伴在自己身旁的记忆在孙太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原先的那点担忧彻底的从记忆力抹去了,更何况王先生又趁机说了一番合情合理的话,她未必想要做吕后、武则天,但做一个垂帘听政的孙太后也不错,权势这个东西未必只有男人喜欢,有时候女人一旦喜欢上了,其迷恋程度不亚于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况且她还年轻,总不能早早的就躲在了皇宫大院绣花吧,再者,那帮老臣子一个个都是三朝老臣,无论是威望、资历、学识都比皇帝高了太多,一个九岁的孩子每日要面对这些老狐狸,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欺负皇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说他是九五之尊,但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那份护子之情还是有的,所以与其信任那些大臣,不如信任自己的这双眼睛为好,所以王振这一番话毫无疑问击中了她的心房,这两日外面的官儿一批接着一批来,道贺巴结不是没有,但主要的目的说到底还是祖宗的规矩,只是这些话儿不好明着说,才借着这个由头来,否则来的官儿也不能全是都科道官员了,内阁的那三个老狐狸,六部的那几只狼那个都该来自己坤宁宫走一走,可他们没来,就连户部送来的银子也是下面的人送来的,这足以说明,他们并非将自己这个皇太后看在眼里,她相信他们早已在心里认定了她会在不久的将来退到坤宁宫躲起来,把这江山,把皇上交给他们来管理,当初的太祖皇帝是这么做的,后来的徐皇后也是这么做的,就连张太后何尝不是如此,大明就没有坏了祖宗规矩的妃嫔,他们来不是巴结更不是道贺,而是一种暗示罢了,可恨的是她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阳光下孙太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模样虽冷,但红彤彤的脸蛋看上去并无多大的杀伤力,反而多了几分娇艳的味道,王振看了一眼便不在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