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本以为这戏文算是结束了,那知王山那帮同僚吆喝了一阵后,似觉得不过瘾,嚷着让那唱曲的再唱一遍,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了些yinhui的话儿。
王振自绝了祖宗妻儿后,对世间的情情爱爱便没了兴趣,平日里府上唱曲多半是喜庆的,要么是将相和、四面埋伏这种历史曲调,似这等情情爱爱的曲调极少入了法眼,王振如此,下面的人自是这般安排的,平日里碰上了王振想听个戏文,那也是早早做了安排,那等外面唱得极好的才子佳人曲调是万万入不得府的。但凡事总有例外,比起王振,王山平日里最好的便是才子佳人的戏文,碰上了那种酸掉牙的戏文少不了要喊上一帮老少爷们听上个三日三夜不可,但王山平日里也怕王振,所以极少在府里听戏,今晚是多喝了几杯,加上碰上了一等一的好事,也把这个顾虑给忘了。
挑戏的时候,刻意挑了一曲酝酿了多日的《玉簪记》,要说这戏文倒也不如何出众,比起京城例外火爆《宝剑记》、《鸣凤记》、《浣纱记》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就是胜在内容讨喜,又是尼姑与书生这等让人浮想连连的好情调,少不老吸引了王山这等污秽之人,今日趁着高兴也就大着胆子给听了。
王振自不知这其中的原有,只觉得在这节骨眼上王山不知收敛,心头颇有几分怒色,冲着徐涛道:“去,告诉侄少爷,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这等戏文不要再唱了。”
王山就这么一个侄儿,平日里也是疼爱,明知这节骨眼上不好听这等戏文落人口实,但也不好就此伤了他的情面。
徐涛应答了声立即去了。
院子外,第二遍戏文已经唱完了,一个小厮到座位前指着手中的戏文曲目道:“小的给诸位大人请安了,不知方才的小戏可入了诸位大人的法眼?”
王山身旁的锦衣卫千户杨统吧唧吧唧了嘴巴,笑嘻嘻的道:“戏文倒是不错,一个是妙龄尼姑,一个是风流后生,很合杨某的口味,可惜是戏文短了点,下面可得来个长点的。”
其他官儿纷纷附和。
王山今日意气风发,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道:“不错,来个风流又长的,这样才有味道。”
那小厮早就看出这些主儿本就不是听戏的人,好的不过是戏文的哪点风流韵事而已,所以来的时候挑的便是才子佳人,此时听王山如此说,便从一堆戏文里摸出一个戏文曲目,道:“那诸位大人就听听这曲《琵琶记》戏班请京城一等一的风流才子唐伟写的戏文,在京城可算是一绝。”
杨统接过话头道:“你给说说戏文里唱的是啥,还有唱曲的可是方才那小娘子?”
那小厮心里一阵鄙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笑眯眯的道:“回大人的话,这曲子唱的便是赵五娘。”
“赵五娘,好,好,光听名字就不错。”杨统连叫了三声好。
王山本就是没什么主意的人,听他人说好,便颔了颔首道:“好,就听这个。”
就在这会儿,徐涛走了过来,也不看众人鄙视的眼神,径自走到了王山的跟前,低声将王振的话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王山平日里虽蛮横无理,在京城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最怕王振,听徐涛这么说,王山立即冲着戏台喊道:“快些,快些撤了撤了换将相和,换将相和。”
此时的戏台上,那书生模样正拉着那美貌姑娘唱个没完,似来了兴致,竟是一时没听明白。
非但是戏台上的书生与美貌姑娘,四周看戏的同僚何尝不是如此,这曲子唱的是一位书生蔡伯喈在与赵五娘婚后想过幸福生活,其父蔡公不从。伯喈被逼赶考状元后又被要求与丞相女儿结婚,虽不允,但牛丞相不从而依之。当官后家里遇到饥荒,其父母双亡,他并不知晓。他想念父母,欲辞官回家,朝廷却不允。赵五娘一路行乞进京寻夫,最后终于找到,并团圆收场,调子正好到了夫妻双双团圆的场面,这帮从不爱听戏的粗俗武将竟也入了迷,眼看着那捯饬曲目的小厮就上了台,不免有些遗憾,但这是王公公发出的话儿,纵然是在不情愿也得答应了。
曲调很快换成了将相和,一个面相颇为苍老的老旦从戏台的后面闪了出来,与一个胡须一大把的文官打扮的老者就坐在那儿咿咿呀呀的唱,这个唱“哎呀且住。想俺廉颇,东挡西杀,南征北战,不无些小之功;蔺相如今拜首相,位在老夫之上,心中不服,启奏大王。”那个则唱“啊卿家,想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孤若不重用,岂不辜负天下之英才?不必多奏,下殿去吧。”这曲调王山等人不知听了多少遍,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加上王振的府上,一干人等也不自在,曲调尚未唱到一半,人竟走了一大半,先前热闹的场面不复存在。
待众人都走了,戏台的班子也收拾了差不多了,王山才往书房里看了看,大着胆子道:“叔父,侄儿回去温书了。”
书房里王振明知这不过是客套的话儿,还是忍不住嗯了声,道:“夜不早了,书也不好温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