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望着小皇帝的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今日小皇帝的态度虽严厉,但对自己的那份怜悯之情还是从言谈举止中体现了出来,足见小皇帝对杀不杀自己其实也犹豫的,只要小皇帝没下决心杀自己,那么自己就还有活的希望,只要有希望,那么一切就可从来。
想到这里,王振的一颗心渐渐热了起来,忍不住抓着那本泛黄的《罗织经》又看了起来,今日的体会告诉他,对于那些文官武将在没有比这本书的内容更有效更直接的。
“人皆有敌也。敌者,利害相冲,死生弗容;未察之无以辨友,非制之无以成业。此大害也,必绝之。”正看得起劲,忽听得门外又传来一阵骚乱,王振以为是小皇帝去而复返,却听得一个牢头走上前将几套质地不错的衣衫丢了进来,大声道:“皇上说了,你虽是必死之人,但也算是皇上的旧人,不能过于寒酸,这几套衣衫算是对你昔日照顾的奖赏。”
王振一见顿时大喜,这足以说明皇上不想杀我,希望,希望果然来了。
“不愧是王振,这么快就让皇上动上了恻隐之心了,看来咱们再慢一点,怕是要让他东山再起了。”箭楼里杨峥一边研究面前的军事沙盘,一边笑着道。
这座造型巨大的沙盘是杨峥连夜让人用泥沙、兵棋和其它材料堆制而成的,其目的就是便于布置战事,身旁的于谦对这座巨大的沙盘既感到不可思议,又觉得这东西将一切军事行动布置在一堆沙上,虽看似凌乱不堪,但明白了其中的构造后,所有的部署便一目了然,比起繁杂的军事地图简单不少。
于谦虽不掌兵马,但并非不懂兵马,眼看杨峥将手中的兵马调配得当之外,似有意维护南京之意,不免有些好奇,出言问道:“大人将兵马安排至南京作何用?卑职看不明白。”
杨峥淡淡一笑,伸手在南京的地方指了一下,结实道:“南京重地,需要有人加以安抚稳定。中原有很多流民,假如遇上荒年,互相呼应聚集成群,这是很值得担心的。北京固然重要,但南京也不可放任,所以咱们的人马除了要护卫京城之外,南京内外守备和各处巡抚用心整顿,防患于未然,所以我打算召回派往内地召募发兵的文武官员让他们镇守中宫。”
于谦哦了声,道:“大人所思所想非常人所能想啊。”
杨峥心说:“我这可是走你的路子,这话本该我说才对。”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不想让咱们太过被动弄而已”。说完杨峥将话头一转,道:“抄家之事,于大人可要快一些,这事儿咱们得趁着小皇帝怒火还在才好办,否则等皇帝怒气消了,再念起了王振的好,咱们想要杀他可就不容易了。”
于谦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王振那人的确有些本事,据昨日咱们的人来报,皇上亲自去了一趟天牢不算,还让人给王振送了几件欢喜的衣衫,态度缓和了不少,今日一早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不少王振的好话。”
杨峥道:“这可是好事。”
于谦道:“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儿卑职已经在办了,王振就算再聪明谋反的罪名容不得辩解,皇上纵有包庇王振的意思,也不能坐视不理,今日六部的官员和翰林院、督察院、以及帝地方的官员都上了奏章,要求皇上彻查王振,据说就连后宫的孙太后也出来劝说了。”
杨峥哦了声,显得有些意外,这位在十二月加上尊号“上圣皇太后”的孙氏,平日里极少露面,过着低调而简单的后宫生活,早已不复当年的威严,但如果就此说她不问世事,那未免太小看了她,事实上作为皇帝的母亲,她的威慑力依旧不小,很多时候足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能站出来帮百官说话,的确有些出乎杨峥的意料之外。
“看来老天爷都要抛弃王振了”。杨峥喃喃道。
于谦道:“差不多是该抛弃了,十余年大明被这个太监折磨成这样,再不除掉这个肉瘤,这天下还能是大明的天下么,孙太后是个聪明人,比起一个王振,大明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这道理简单明了,她不会不明白。”
杨峥颔了颔首认可了于谦的看法,沉吟了一会儿,道:“既如此,咱们就不能再拖下去了,该让皇上知道,王振非死不可。”
于谦心知事情的重要性,颔了颔首沉声道:“大人请放心,卑职这就是去办。”
第二天一早早朝,殿外阳光格外的明媚,虽说北京的早上还带着几分凉意,但终究是有阳光的早上,非但空气比往日要清爽了不少,就是这座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金銮殿也充满了活力,让人仿佛感受到了春天的到来。
早朝的文武百官和平日一样,说说笑笑入了午门走入了金銮殿,虽说昨日京城里里外外都在传曹钦、曹吉祥叛军的消息,说那曹钦就是昔日的安禄山,为人臃肿肥胖,肚子掉到了膝头下边,体重三百三十斤,每当走路只有用两个肩膀向上提起自己的身子,才能动脚。但这人却有个本事,明明走路都困难,可只要看到了王振动作就比习武之人还要快,一双肥厚的嘴皮子也是能说会道,王振每次到了他的府上,总能看到他在座位左边竖立一块用金鸡羽毛做装饰的大屏风,屏风左边放张木榻让他坐,卷起或干脆拿掉屏风上的帘子,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王振看到他干练的劲儿,当初王振看上他就是这一点,所以曹钦才能一路做到了都督同知的官职,这次投桃报李才答应出兵帮王振打江山的,据说他手下的兵马有二十几万人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主儿,用不了三日就能攻破紫禁城救出他们的主子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