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婉儿所言,四贝勒府中向来只有胤禛不想查明之事,而绝对不会有胤禛无法查明之事。由于事关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与子嗣血脉,胤禛着实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胤禛看着心腹暗卫呈上来的案卷,面色凝重,眉头越锁越紧,默然半晌后,只说了一句话,“无比追查到底”,深邃的凤眸越发幽深晦暗,不见半点光亮。
乌拉那拉秀娴近几日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心腹侍婢一个接一个的从自己身边消失,不是突发疾病死了,便是触犯了府中的规矩被胤禛直接下令打杀了,心中便预感到胤禛必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因此才会故意处置了她身边的心腹侍婢,以次作为对她的警告。
秀娴心惊之余,亦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同时又满心疑惑自己为何当时完全无法控制心中对于佟佳氏的嫉妒,竟然在她备受胤禛宠爱的时候非要硬碰硬的和她对上。如此不明智且费力不讨好的行为,实在与她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原本,佟佳锦萱的身份若是刚刚入府时候的那个没有背景与靠山的小婢女也还罢了,她就算是随意拈一个错处与借口将她直接打杀了,胤禛顶多生她几日气,但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奴婢责怪处罚她这位嫡福晋。
可是,如今佟佳锦萱早已今非昔比。她不但已经认祖归宗,是佟佳氏一族的嫡长女,同时又是皇上亲自赐给胤禛并御赐封号的熹侧福晋。按照常理推断,自己对于胤禛宠爱佟佳锦萱一事,心中尽管嫉妒难平,但是却并不会在佟佳锦萱风头正盛的时候冒着激怒胤禛的危险直接与她对上,一旦事情败露,被胤禛知晓她曾经设下计策多次陷害佟佳锦萱,那么不止是她嫡福晋的地位会再难巩固,就连她最疼爱在意的弘晖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被胤禛所厌恶。
秀娴越想越是心惊,她甚至怀疑有人在她日常膳食中下了可以扰乱人心神的药物,以至于她性情大变,无法控制心中的嫉妒而贸然出手对付那个该死的女人。然而,秀娴命张嬷嬷仔细查验了她的膳食以及衣物用品,却并未查找出任何有毒之物。
秀娴郁闷之余,忽然心生一计,令张嬷嬷千方百计将五石散带进府中,牺牲了自己埋在膳房中的一个眼线,故意将少量五石散放入自己每日必会服用的燕窝粥中,做出遭人陷害以至于情绪失控做出谋害熹侧福晋的假象。
胤禛知晓此事以后,觉得秀娴简直是疯了,对她越发厌恶起来,只是冷笑着命暗卫暂且不要动那个故意在秀娴膳食中下药的婢女,由着秀娴可劲儿的折腾。对于秀娴的于事无补的垂死挣扎只是冷眼旁观,眼看着她为了取得他的原谅,一点点被五石散掏空了身子,变得脾气暴躁,就连昔日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如今亦透着无法掩饰的疯狂。
张嬷嬷眼看着秀娴越陷越深,心疼得无以复加,多次进言劝秀娴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身子,只可惜秀娴已经骑虎难下,听了张嬷嬷的苦口婆心的劝解只是苦笑一声,摇头轻叹道:“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如今只求爷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不要迁怒于弘晖,我也便心满意足了。”语气寥落,倍显凄凉,惹得张嬷嬷当场便滚下泪来,跪在秀娴脚边痛哭了一场。
正当秀娴被五石散与心中的悲苦折磨得容颜憔悴、早生华发之时,傅锦萱却在胤禛的疼宠与滋润下变得越发荣光焕发,肌肤莹白如玉,盈盈水目如同一泓清澈澄碧的湖泊,粉唇娇嫩得如同沾了晨露的花瓣,那张越显清丽绝伦的精致容颜难描难画,即使女子们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令秀娴越发愤怒难平。
终于有一天,在接连服食的五石散与心中愈加膨胀的嫉妒的影响下,秀娴在傅锦萱向她请安之时,用带着精致护甲的右手狠狠的扇了傅锦萱一个耳光。傅锦萱本能的向后躲闪,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故意减慢了躲避的动作,虽然避开了秀娴的耳光,却任由她尖利的护甲在自己吹弹得破的粉嫩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下朝回府的胤禛得知此事以后果然勃然大怒,竟然当着诸位妻妾与众多奴婢们面前怒斥秀娴失德善妒,不配为执掌府中中馈的嫡福晋,竟是没有给秀娴留下丝毫颜面。
当晚,胤禛拧紧眉头看着傅锦萱脸上明显的伤痕,亲自为她涂抹了上好的药膏子,才心疼的责怪道:“你这个笨丫头,乌拉那拉氏打你,你就乖乖的将脸伸过去任由她打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开呢?”
傅锦萱抿了抿嘴,轻声回答道:“妾身也想要躲开来着,只可惜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还是被福晋的护甲划到了脸颊。”
胤禛怜惜的将傅锦萱拥入怀中,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胤禛正欲说几句安慰傅锦萱的话,却见靠在他胸前的傅锦萱扬起小脸,轻声道:“妾身觉得福晋近来的脸色很是不好,脾气也比从前暴躁了许多,不知是否是身体有恙,是不是应该请一位太医过府给福晋诊诊脉?”
胤禛轻拍着傅锦萱后背的手略微停顿片刻,柔声安抚道:“这些个令人烦心的琐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为此担心忧虑。”
傅锦萱虽然不喜秀娴此人,更加不可能兴起为了前世害得自己险些惨死的仇人向胤禛求情的念头。傅锦萱原本以为当她亲眼看见胤禛出手惩治秀娴的时候,心中必然会有着大仇得报的愉悦与解脱,然而如今傅锦萱看着胤禛对秀娴冷漠以待,任由她熬坏了身子做无用的挣扎却不加提醒,心中除了报仇的快感以外,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心悸与淡淡的悲凉。
傅锦萱低下头去,默然半晌方才轻声开口问道:“爷精通医理,是不是早就看出福晋的身子大有不妥之处了?爷之所以不曾提及为福晋请太医诊脉一事,应该是想要借此机会惩治福晋吧……”
胤禛身子一僵,不愿傅锦萱误以为他冷酷无情,于是耐心的解释道:“这件事情我自有道理。乌拉那拉氏不仅设下歹毒的计策毒害了弘昐,并且故意用祸水东引之计将你拖下水,想要将谋害弘昐的罪名按到你的头上。如此心肠歹毒是妇人,我岂能容她继续占据嫡福晋之位?如今她怀有侥幸心理,希望凭借五石散扭转局面,实在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她所犯下的恶行,有此恶报也实属罪有应得。因此,我倒是宁愿她因为五石散而疯了,只有疯子,才不会继续设计谋害他人。”
胤禛说到此处,敏锐的觉察到怀中女子娇柔的身子有几分僵硬,以为傅锦萱因为自己对秀娴的冷漠无情感到害怕,于是略微收紧了手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更紧的拥入自己宽厚的怀抱之中,低下头来凑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柔情脉脉的安抚道:“萱儿放心,你与那些女人是不同的。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待你。”
傅锦萱听闻此言,越发皱紧了黛眉,“妾身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爷会对于妾身格外偏爱,甚至在刚刚见面之初便对妾身格外在意?妾身虽然容貌还算入得了眼,可是,爷的府中同样不乏美貌多姿的妻妾。爷不要告诉妾身爷对妾身是一见钟情的,妾身自认对于爷的脾气秉性还算有几分了解,若说日久生情还有可能,爷很难会由于一名女子的容貌一见钟情的喜欢上一名刚刚见面的女子的。”
胤禛微微一愣,有些震惊的望着怀中低垂着头的小女人,恍然想起她前世今生对自己的深情厚谊与始终如一的陪伴,心中一阵激荡,略微思索片刻,竟柔声解释道:“不知萱儿是否相信有人轮回转世、前世今生?在遇见你之前,我便已经梦见过与你一起经历过的三世人生。因此,几年前你我于王府初遇之时,对于萱儿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但是对于我而言,萱儿却是我苦寻不得的挚爱的妻子。”
迎着傅锦萱震惊的目光,胤禛拥着傅锦萱斜倚在床边的美人榻上,缓缓的对她讲述起前三世的一些往事。尤其当讲述到傅锦萱在前世为了挽救他的生命将健康鲜活的心脏换给他的时候,胤禛低沉悦耳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明显的痛楚与心痛,深邃明亮的凤眸之中波光粼粼,竟然有了几分明显的湿意。
胤禛如此真诚而不加掩饰的反应着实令傅锦萱既深感意外又措手不及,她的确没有想到一向心思缜密、多疑谨慎的胤禛竟然会开诚布公的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令傅锦萱在感动之余,多了几分不安与内疚。
傅锦萱伸出手臂紧紧的环抱住胤禛的腰身,将头靠在胤禛的胸前,耳边听着胤禛平稳有力的心跳,闷闷的开口询问道:“爷究竟是因为妾身这个人而喜欢妾身,还是因为……在梦境之中那位与妾身容貌相似的女子对爷的倾心相恋与无悔的付出,才会在妾身刚刚入府的时候对妾身另眼相看的?倘若有一天,爷发现妾身并不是您梦境中那位对您一往情深、付出一切的女子,爷……还会不会继续疼爱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