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虎叛变、渠帅张曼成被杀、廖淳被怀疑为安虎的同谋被绑赴刑场等一系列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到安众时,龚都还依然躺在病床上,虽然伤口经过大夫的处理,伤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但是并未见到有明显的好转。当他听到王锌派来的小卒带来的消息,顿时从榻上翻坐起来,身上原本刚刚止住血的疮口再度崩裂开来,并且已经有一些鲜血从绷带中渗出,然而他仍强忍着疼痛,从榻上爬下来去拿自己的皮甲、大刀,左右服侍的想要上前劝阻,却被龚都一把推开了。
而二娃何邑听到他淳哥被抓则立刻跳了起来,抄起他那把鬼头大砍刀就要赵弘拼命去,幸得鲍恢连同“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一起死拉活拽的才把他给拦了下来。
最后龚都、何邑、鲍恢三人商议决定,由何邑带着“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随龚都去宛城救廖淳,而鲍恢的马快则由他赶去阳翟通知陈幕等人,要他们派兵赶往宛城接应,为以防万一。另外,龚都认为,以目前宛城的状况,要想派兵去救援阳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让鲍恢试着去说服波才来宛城,反正他现在在颍川也是呆不下去了的,而目前荆州渠帅张曼成已死,荆州正值群龙无首,如果波才肯来,那么以他在太平道中的身份与地位,自然没人能与他争夺荆州渠帅的位置,只要波才当上荆州渠帅,那么救廖淳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三人商议定了对策便匆匆启程,龚都由于身上的伤势沉重骑不得马所以依然只能乘坐马车,临到出门他还不忘了交代左右一句道:“老太太问起只说有紧急军情,休叫她知道元俭出了事。”
其实早在王锌派来的兵卒的慌张神色中廖母就看出了些许端倪,而紧接着龚都又从床榻上蹦跶起来,二娃子何邑气闹哄哄要找人拼命,以及后来龚都、何邑、鲍恢碰头商议廖母都在一旁暗暗的探听,只是作为大家闺秀的她一向都是识大体的,她知道她此刻流露的悲伤只能扰乱这些孩子的心神,因而她选择了沉默,假装不知,只是心中已经不自觉的向那冥冥中的天神祈祷了千遍、万遍!
大麻子脸孙仲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好带领着他的部曲逃到县城鲁山,当他正在为自己全身而退感到高兴时,听赵弘派来的使者说,宛城外的官军已被击退,那个朝廷新任的南阳太守秦颉已率着残兵逃遁而去,赵弘则暂代张曼成当上了荆州渠帅,顿时气得是火冒三丈,心中直骂:“赵弘小儿,欺人太甚!”想尽起本部兵马杀回去讨个说法。
然而当他又听来使说道,廖淳被怀疑勾结官军被赵弘抓了起来,现在要请自己回去共同商议如何处置廖淳,顿时就又转怒为喜了,他心想只要怂恿赵弘杀了廖淳,那么龚都势必会记恨于赵弘,进而起兵给他的结义兄弟廖淳报仇,到时候等他们俩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出面调个停,而后再给大贤良师上个书,那么这荆州渠帅的位置就稳稳的属于自己的了,而至于廖淳到底有没有勾结官军,这个他可一点儿也不关心。一想到这里这大麻子脸的心里顿时觉得是美得不行,赏了使者许多的酒肉铜钱,要他回去禀告赵渠帅,说自己随后便到。
打发走了赵弘的使者,孙仲便令部众后队变前队,调头往宛城进发。
听说又要往回走,兵士中顿时响起了一大片的抱怨声,这刚从宛城逃出来,跑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到达鲁山,都还没来得及进城歇个脚。但孙仲对这些牢骚充耳不闻,只当是不知,催着队伍强行赶路。
然而一整夜的奔跑逃亡,那些步卒真的是累得不行了,现在知道自己这边打了胜仗,官军已经逃遁而去,整个人顿时都松懈了下来,走路就慢的跟蜗牛一样了,一个时辰居然没走出去十里路,这让孙头领大大的郁闷了。
由于鲁山到宛城的距离只有安众到宛城距离的一半,孙仲本想赶在龚都之前到达宛城,也好趁龚都未来之时怂恿一下赵弘,让他下手杀廖淳,这样一来龚都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了,可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只怕都够龚都在宛城和安众之间跑两个来回了。所以孙仲决定自己带了骑马的兵士先行,而步行的兵士则由底下的头目带着随后赶上。
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当日傍晚的日落时分,大麻子脸孙仲带着他的骑兵队,从他昨晚仓惶逃走的东门,趾高气扬的进了宛城,那摆出的气度就好像昨夜那满城的官军是由他击溃的一般。
为了显示客套,已经当上暂代荆州渠帅的赵弘,此刻早已在东门边等候了,当他看到孙仲那大麻子脸上摆出的那副旗开得胜的滑稽样,心中就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两人碰面的一套客气话自是不必再提了,客套之后赵弘便切入正题,说道:“孙头领,按年龄来说,您可算是赵弘的长辈了,所以关于这个廖头领勾结官军一事,赵弘还是想听听您的意思。”
这孙仲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上来就给戴高帽、灌汤的事情,对他可是不管用的,他是想怂恿赵弘对廖淳下杀手,可是他知道这话一上来不能直着说,于是便客气的把赵弘送来的高帽子又送回去,说道:“赵渠帅如此看得起孙某人,孙某孙某人真是受宠若惊,那我就说说我的一些愚见,如若不妥还请赵渠帅勿要见怪。”
赵弘忙道:“哪里,哪里,孙头领还是照原先的样子,叫我赵弘就好,这渠帅一称实不敢当,只是目下荆州群龙无首,暂行渠帅之职打理军中事务罢了,关于廖头领一事已让在下手足无措,孙头领既有办法,就请快快教我。”
孙仲故作深沉道:“按说凡事都得讲个证据,但如今这贼子安虎已经不知去向,若就凭着这贼子是廖头领的部将,而廖头领又与这贼子同在郏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军,就来定廖头领的罪实在是太过草率,再者这廖头领原先与我等同级,由我等来定他的罪,恐怕不妥,照太平道中的规矩,此等情况应由大贤良师亲自发落。”
赵弘点头道:“言之有理。”
孙仲见赵弘点头称是,怕赵弘只听了自己前半句的意见就去放人,急忙接着转折道:“但是,现在安虎勾结官军的事实是铁证如山的,这贼子半夜把官军放进城不但害得城中许多的兄弟丢了性命(由于昨夜孙仲管自己跑了,所以这一仗下来到底死了多少人他是不知道的,这里便只能用许多这个词了),还害死了张渠帅,现在军中兵士是忿怒难平,孙某不才,部中的将士听到张渠帅被害的消息亦是难以约束了,都喊着要‘杀死叛贼’,而现在安虎贼子跑了,廖头领作为贼子的头领,又管着宛城的城防自是难脱干系。这固若金汤的宛城,半夜进了官军,还杀死了渠帅,这事总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若轻易放了廖头领,怕是难以服众啊。”
孙仲想借着众怒暗示赵弘,要想坐稳这荆州渠帅,必须把廖淳当替罪羊杀了,却不想赵弘早已算到这孙仲有这一手,已经替他挖好了坑,就等着他往下跳,听孙仲绕来绕去、滔滔不绝的说完那一大堆的话,他咬了咬牙,点头拱手称谢道:“多谢孙头领指教,今日已晚,待到明日午时某定教那廖淳人头落地,以平众弟兄心中之怒气。”
孙仲看着赵弘那副杀气腾腾的脸,心想:本还以为这小子颇有城府,想不到这么容易便被自己说动了,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啊。不觉得意洋洋起来,但是为了进一步试探赵弘的决心,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喜悦,皱着眉故作为难的样子提醒赵弘道:“可是这廖淳可是龚都头领拜过把子的兄弟,若杀了他这龚都岂肯善罢甘休?”
赵弘忙道:“此事弘早有所虑,所以才想请孙头领助我,事成之后愿与孙头领共掌荆州。”
孙仲至此方才相信赵弘真心,于是两人又同至赵弘营中密谋直至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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