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蒂莲留在荣国公府住了一宿,翌日一早和谢珩煦一同出门,谢珩煦径直出城往京畿大营去,蒂莲则回相府。
马车驶入闹市,耳听街上的吆喝喧哗,蒂莲伸出素手掀起车窗一角,朴素而热闹的生活便印在眼帘,不由浅浅一笑。
视线收回的一瞬间,手下一顿,重新自车窗看过去,入目一道欣长消瘦的青衣身影,熟悉的侧脸不是宋晟岳是谁?
月眸微眯,蒂莲未曾唤住车夫停车,只是静静看着他从那条京城有名的勾栏街道出来,然后垂下眼睑端坐了身子。
马车一路驶回相府,蒂莲下车便见刘君尘等在敞庭的廊下,见她回来便迎上前。
未等他开口,蒂莲神情淡漠道,“宋晟岳近日可学有进步?”
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咽回去,刘君尘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犹豫不解,“呃..,近日属下一直在忙,已经有几日没有教习过宋公子了。”
见蒂莲眉眼低垂缓缓踱着步子,神情少见的凉漠,刘君尘不由几番猜忌,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犹疑的开口,“姑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转过廊弯,蒂莲淡声道,“派人盯着他,看他出入勾栏院的缘由在哪里。”
刘君尘心下一惊,垂首应了一声,随即连忙将方才要说的话再次提起,转移蒂莲的思绪,“这两日属下跟着秤伯转过了京城内所有的云家商铺,今日早起云侯派人将这些商铺一年的账册送了过来,属下将那些账簿送到姑娘屋里去了。”
蒂莲轻轻点头,云世礼全心信赖她,这样做是为了让她能尽早了解云家商号旗下的各种生意。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松园,到得西厢,有廊下的小丫鬟机灵的打了帘子,二人纷纷进屋。
蒂莲抬眼便见正对着屋门的短榻上坐着一青白小袄的孩子,生的白净秀美,即使扎着一把马尾,也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娃娃。
那孩子本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小膝盖上放着一本掀开的书,听到有人进来才抬起头,随即小脸粉红神情局促的站起身,垂着头喏喏的唤了一声。
“常安见过姑娘。”
眉目微动,蒂莲面上神情缓和下来,浅浅含笑侧头看向刘君尘,却见刘君尘一脸尴尬拘谨,对视上她的视线连忙解释。
“属下这几日忙到深夜才能回宅子,担心他一人...,故而今日带入府,本是送去与莯临小公子一起温书,不知为何....。”
素日里谈生意最是口利的人,此番却是说话颠三倒四结结巴巴了。
月眸笑弯,蒂莲举步上前,到得刘常安面前停下,垂着目细细打量他,笑语道,“我却是有个年头未见到他了,常安,你长高了许多。”
这孩子正是刘君尘的独子,当年那个襁褓中便没了母亲的羸弱孩子,过去他会走路后,刘君尘便曾带出来过,大多时候是带到府中与江邟的长子江莯临玩耍,江莯临是相府里现今唯一的孙子辈,因着是庶出不能与江歌一同在府上的‘轩博堂’授学,故而也在京城内唯一的那家私塾上课。
自去年年初刘君尘将他送到城南的私塾入学,蒂莲便再也没见过这孩子了。
这孩子与谢长臻不同,虽然心智早慧却秉性文弱,而且内敛腼腆不善言语,但蒂莲素来就偏爱这种乖巧的如白兔似的孩子,江歌初初学会言语时便是这个样子,只是后来府上的人皆娇惯他,才养出了少爷性子。
俯身扶住他的肩头,蒂莲轻语,“不必拘礼,你坐下吧,我看看如今在读什么书。”
似乎蒂莲身上便是有惹孩子们喜爱的地方,至少周围这些小辈都爱亲近她。
刘常安乖巧的坐回短榻上,双手捧起膝盖上的书递给蒂莲,一双清澈圆圆的杏眸着实可人。
蒂莲温缓一笑,接过书翻了翻,低柔道,“哦,如今《百家姓》学到哪里了?”
莹粉的小嘴微嘟,刘常安细声回话,“爹爹都教过了,方才在‘柳斋’常安还教了临哥儿呢。”
小孩子都有些攀比心,尤其是刘君尘之前是翰林院七品讲座,而江邟如今是翰林院七品讲座,二人皆是读书人,对孩子的教育便要突进些,刘常安与江莯临比较,也是有情可原。
蒂莲轻轻失笑,便见帘子一掀,青篍端着一盘点心送进来,见到蒂莲和刘君尘皆在,不由怔了怔,随即上前将点心放到短榻边的小几上,温和笑道。
“小姐和刘先生回来了,方才白府来了人,大少奶奶带着临小公子回白府去了,便差人将常安送了过来,奴婢想着刘先生许是还会过来,就没有送常安回去。”
江邟的妻子白氏,正是蒂莲二舅母给相看的,虽是庶出,但确是白家二房唯一的姑娘。
捏了块点心递给乖巧不出声的刘常安,蒂莲浅笑点头,“姑姑做的对,我已有许久不见常安了,正想看看他呢。”
刘君尘浅叹一声,向着青篍拱手一拜,“又给青篍姑姑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