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钥匙的青阳去而复返,捧回来一个小匣子,悄声对青舒说,“彥哥哥给姐姐的新年礼。”
青舒倒是没推辞,把小匣子收了,却并不打开看。
青阳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姐姐不看吗?”
青舒故意哼了一声,“不看。”
青阳哦了一声,去回话了。
不过一刻钟,马氏的女儿古璃果然来做客了。
青舒对丐帮的盯梢及打探能力非常满意。确切地说,她对自己任命的帮主非常满意。丐帮这事,实属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当初萧家来人抢铺子、烧铺子的时候,她无意中见到路边的乞丐,便抱着将萧家恶行宣扬开的想法,以食物为饵,诱乞丐们为她做事。结果,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同日,她又以食物为饵,试诱乞丐替她助阵。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乞丐有胆量和权贵府中的下人动手。结果,令她意外,又令她惊喜。
这之后,她想过,天下间最没地位、最不引人注意,又能搜集各种街头巷尾大小消息之人,非乞丐莫属。乞丐若是联合起来,力量不可小觑。若非如此,即便那些武侠大师再能杜撰,也不能凭空杜撰出个丐帮来。武侠小说中的丐帮的确有夸大其辞的嫌疑,可一盘散沙的乞丐哪能与抱团的乞丐群体相比。
自那日之后,食铺后门外或古府后门外,偶有乞丐去乞讨。青舒让人观察了几日,发现有四五个乞丐总是一起出现、一起离开。观察的人还发现,即便讨到了剩饭剩菜,他们也不急着吃,而是由其中似很有威信的一人做主分讨来的东西,之后才会吃。
于是,青舒让人传话给这个似有威信的乞丐,他若能团结起部分乞丐,能够带领手下的乞丐打探各路消息,只为她一人尽忠,只为她一人效力,她便保证他与他的手下们不会饿死、冻死。若有生病者,只要不是无药可医的,她愿意为其医治。
在世人眼中,乞丐命如草芥。饿死、冻死、病死,对乞丐而言再正常不过。青舒抛出的饵实在够份量,对乞丐而言,只要脑子没坏掉的,肯定都会答应。
如此,有了丐帮,有了丐帮的“头儿”与“帮主”。
青舒这个“头儿”原以为自己需要负责给养的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乞丐。可她选的帮主原来不是个等闲之辈,竟不声不响地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将康溪镇上半数的乞丐都网罗到了自己的麾下。不止如此,慢慢的,帮主的势力往康溪镇外扩张。多的不敢说,整个德县,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乞丐都是丐帮的成员。
虽然丐帮成员每日都要自己乞讨,可乞讨得来的东西勉强能让帮众不被饿死而已。那些带着老弱病残乞讨的,随时都有可能饿死。因此,无论如何,青舒每月都要给些许的给养以保证帮众不会饿死。起初还好,可随着帮众越来越多,青舒感觉到了压力。那可是德县近四分之一的乞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帮主还算可靠,将可用的乞丐网络过来后,将其他不可用的乞丐拒之帮外,停止了扩张。青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正赶上要搬空德县吴家的铺子。这次行动,第一功臣是杜、洛二护卫,第二功臣便是丐帮帮众。丐帮过冬的给养(衣物和粮食),青舒自己基本一个子儿没掏,解决了。
有时候闲着没事,青舒会想,“帮主”到底是何出身,为何会有如此超群的能力?说白了,她这个“头儿”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儿都不管,丐帮的一切,全由帮主负责。再者,她对丐帮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里,古云福说了古府哪些坏话,见了谁,骂了谁,晚上睡在哪个姨娘房里,他们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古璃是马氏与古云福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马氏为古云福生了三个孩子,即长子古青嘉,次子古青全和女儿古璃。据丐帮打听回来的消息讲,下边的古青城、古青杰和古青裕都是姨娘生的,并不是马氏的孩子。
当日古青嘉抱走了年幼的孩子,却舍了娘子与长子,据说不是古青嘉无情无义,而是里面另有隐情。至于是何隐情,暂时还没打听出来。明显,马氏与所生三个子女关系亲密。因此马氏离开,她的三个子女也跟着离开了,相当于在爹和娘之间,他们三个选了娘。
古璃今年十七岁,比青舒大上一岁,是青舒的堂姐。她今天来作客,仅只是来作客而已,说话轻声细语的,性情看着很温和。她柔柔的喊青舒妹妹,不过分亲昵,只与青舒谈女红针线等物,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告辞。
青舒留她吃了午饭再回去,她委婉的拒绝了,还邀青舒得空去她家里坐坐。她现在的家,据丐帮打听是马氏在镇上租的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宅院,内有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厨房、柴房俱全。
送走了人,青舒回忆了一下古璃自进门开始的行为举止,竟挑不出一个错来。她们初次见面的场合并不愉快,这第二次见面,青舒对她的印象不坏。青舒觉得古璃这个姑娘,要么无所求,要么就是心计很重,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等下就要摆午饭了,青舒先回了一趟居所,把周伯彥给的小匣子带了回去。她准备锁进箱子里时,将匣子打开看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亏他想的出来,竟然送了她一匣子的金花生、金鱼、金苹果、金橘子和金桃子。他倒是了解她,知道她并又热衷于首饰,却极喜欢金银之物,竟变着花样送她这样的新年礼。
她眉目含笑,将小巧可爱的用金子打造的苹果、桃子等物一一拿到手里把玩片刻,合上匣子,锁进了箱子里。
午饭与早饭一样,主子这边隔着屏风摆了两桌。卢先生、周伯彥、青阳和灏四人坐了一桌,还有特地请过来吃午饭的周大夫。卢娘子带着笙歌,赵氏带着周星,还有青舒,他们五个坐了一桌。
众人筷子拿起来,饭菜没吃上几口,顾石头进来对周伯彥耳语了几句什么。
周伯彥看了一眼桌上装果酒的酒壶,低声对顾石头交待,“拿去给他,让他滚远些。”
顾石头一脸的为难,“公子,这样,好吗?”
卢先生耳尖,捋着胡子对周伯彥说道,“大过年的,有客到,自然要请进来喝一杯,怎能将人赶走!”
周伯彥可没有将麻烦请进来的打算,也有意让卢先生打消这个念头,“专为果酒而来的酒鬼而已,若先生舍得将果酒分他几坛尝尝,请进来也无妨。”
一听是来分果酒的,卢先生立刻改了腔调,“原是酒鬼,赶走,赶走。”他心说,舒丫头把果酒藏的深,年前只给了他尝鲜的二斤,之后无论他如何求都不肯给。今日,好不容易取了果酒出来,承诺让他喝个够,他才舍不得分给他人享用!
“先生,您这样可不厚道!彥弟,大哥来了都不亲自相迎,该骂,该骂啊!”说话间,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青年,看着有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子很高,与周伯彥不相上下。他的肤色偏白,剑眉斜飞入鬓角,眼睛不大不小看着正好,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他的头发很黑,像个平民百姓一样规矩地梳着最普通的男子的发髻。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可脚上的靴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皮子做的。
或许是他脚上的这双靴子出卖了他,或许是他身上带的散漫中又带了点贵气的违和感泄露了什么,不乏生活阅历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不是个普通人。
“这……这不是舟小子吗?”卢先生一脸的惊喜。
“滚回京去。”周伯彥不客气地赶人。
顾石头急忙迎上,“公子,公子,不是让公子在外边等的吗?您怎么进来了?您……您没为难外边的人吧!”
青年闻言讪笑,一指门口的方向,“有他们在,本公子敢为难谁?”
顾石头不解,出去看。就见护卫长洪威尴尬地站在左边,而面沉似水的杜护卫抱剑立在右边。他忙过去向杜护卫解释,“里面的是安公子,是公子的兄长。为人有些……有些不拘小节,若有得罪的地方,看在,看在公子的面儿上,杜护卫别生气。”
杜护卫冷冰冰地问,“彥公子的兄长?从未听说过。”
顾石头抹汗,“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屋中,青年自来熟,向卢先生一揖,而后热情地和青阳打招呼,“青阳弟弟是吧!我是你彥哥哥的大哥,姓安,叫安荣舟。来,来,来,这是大哥送你的年礼。”他说着,也不管青阳眼中的问号有多大,径自从怀里掏了纸张类的东西往青阳手里一塞。他又看向灏,“这个弟弟是谁啊?没见过。来,来,来,这是大哥给的见面礼。”说着,又掏出纸张类的东西往灏手里塞。
灏推开他递东西过来的手,迅速滑下椅子,跑去了屏风的另一边。
自报家门为安荣舟的青年怔了怔,一脸苦瓜相地坐到了灏的椅子上,摸了摸脸,“想我风流倜傥的翩翩贵公子,居然也有吓到小孩子的一天,怪哉,怪哉!”他说着,拿了灏的筷子,不客气地去夹盘子里的烧丸子,吃进了嘴,不住点头,“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