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镇,堂堂当今太师,皇后的爹,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大安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还是那白日里阳光最好的午时十分,有人竟敢将血书射到太师府正门之下,门匾的最高处。
“钟想容,你我昔日海誓山盟,即便世所不容也要在一起。现如今,我为你放弃了一切,你却移情别恋。你弃我如草芥,利用我对付彥公子心爱之人,再害我性命。苍天在上,我一日不死,必将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钟想容是谁?是钟太师府中最爱宠的孙小姐。是拥有慧智兰心、德才兼备等众多美名的小姐;是京城贵族圈中公认的美貌与才艺兼具,风头直逼当年的第一美人沈月华的佳人。
“你我昔日海誓山盟”,这是说钟想容暗地里与某个男子曾私订终身,并不如传言那般完美无瑕。“即便世所不容也要在一起”,这是说,该男子的身份有大大的问题。二人拥有什么样的关系会世所不容?一是,血亲之间发生了畸恋。二是,辈份不同却发生了畸恋。三是,一方为主、一方为奴,不可婚配。四是,放开你的想像力随便猜,你能想到多变态的关系,它就有可能有多变态的关系。
后头还有一句,“你弃我如草芥,利用我对付彥公子心爱之人,再害我性命。”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想入非非的话题。芸郡主在十三王府与钟想容反目,曾说钟想容近乎变态地暗恋彥公子,连彥公子用过的茶杯也要偷走。有那好事之人曾向芸郡主点名的王大人打听,是否在儿子的婚宴上真的丢了心爱的茶杯。王大人支吾其词的不答。可王大人府上的丫鬟、小厮悄悄在传,确有其事。
好嘛,这回可是对上号了。只要认得字,并看到血书内容的,竟然摇头加一阵唏嘘。传言不可信。看,被捧的神仙似的完美无暇的钟小姐,内里却是个变态。先是搞出一段世人不容的畸恋,后又盯上了彥公子继续变态之举,还把先前的男子不知给怎么着了,竟逼得该男子干出射血书这种骇人听闻之事。
当时,血书一箭射上去,立刻引来行经之人的侧目。而射上去的位置又高,太师府的人慌张地进去报信并找来梯子时,已经被不少人看了去。而那些看热闹的又不是普通百姓,全是京城权贵府邸的子孙或下人,太师府守门人也不敢上前硬赶,所以这事传开的速度很快。
钟太师拿着那血书,一把甩到次子的脸上,“查,给我查,给我一查到底。”
大国舅爷从旁插了一嘴,“混蛋,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查出来,杀了他全家。”然后语气一转,“想容也真是的,做事太不小心了,竟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来。”
钟太师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你闭嘴。你有什么脸说这些?前些日子你的好儿子也惹出了乱子。打点的银子没少花不说,是爹豁出了这张老脸,周伯彥那混小子才放的人。一个一个的,就知道干些遭心事儿。”六王爷风风火火地去砸门要世子,最后进了一趟宫,却是老老实实地把世子领回去了。第二日,立马摆宴请周伯彥吃酒,摆明是道歉,连世子挨打之事都不追究。
六王爷都不敢找周伯彥的麻烦,他们持观望态度的太师府自然也不敢,还不是又花银子又丢面子的,这才把钟斐给带回来的。每每想到这事,钟太师就心口疼。他的女儿贵为皇后,他却要被一个晚辈踩在脚下。归根结底,全是他女儿不受圣宠之过。
他见长子与次子还立在当下,立刻咆哮,“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去做该做之事!”他一指次子,“你,彻查此事,不管用什么手段。想容那边自是不能放过,仔细查问清楚,看看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再一指长子,“你,让秦氏进宫,让皇后娘娘为我太师府做主。”
大国舅爷与二国舅爷小心应着,赶紧退下。
与此同时,内院之中,二国舅爷的夫人甄氏的屋中。甄氏摒退了左右,身边只留当年的陪嫁嬷嬷(亦是她的奶娘)。她沉着脸,坐在首位上,一脸怒色地盯着站在下头的女儿,“孽障,跪下。”
钟想容低着头,保持着优美的姿态,慢慢跪到了地上。
甄氏眼中闪过厌恶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间,“还不从实招来?”
钟想容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娘,传言是假,芸郡主所言是假,您不可听信他人之言便定了女儿的罪。”她心里却是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将掀她老底的芸郡主碎尸万段,恨不能将弄出血书之人挫骨扬灰。她好不容易把芸郡主抖搂的事给撇开,将自己摘干净。可今日突然射来血书一封,竟是生生毁了她前头的所有努力。
二夫人甄氏疾言厉色地说道,“还敢嘴硬?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此事瞧着并不像是空穴来风,对方是有备而来。说,你到底惹了何许人物?竟惹来此等激烈的报复。”
钟想容抬头,泪珠自颊边滚落,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味道,“娘,女儿的为人,娘还不清楚吗?女儿拥有好名声、女儿有皇后娘娘的疼爱,女儿得太后娘娘赏识,女儿的前路一片光明,女儿怎会做那有损自己名声的龌龊事?郡主是什么人?娇蛮不讲理,又小心眼儿。郡主定是听信了谁的挑拨,这才出言诬陷于女儿。娘,您得信女儿,女儿是清白的。”
甄氏并没有被说服,“如今,芸郡主所言是否属实,已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暗地里与人私订过终身?”
钟想容立刻哭的悲悲切切的,“娘,女儿没有,没有。娘一定要相信女儿。此事定是太师府的仇人在暗中操作,娘一定要提醒爹小心。”
甄氏沉着脸,不接话。
钟想容意识到不好,“连娘都不相信女儿是清白的,女儿活着还有何意义,今日女儿定要以死明志。”说罢,她还不忘以优美之态起身,然后捂着脸,做足了优美姿态,低了头,要往桌角撞去。
邹嬷嬷很想撇嘴,但终究没那么做,上前拦住了,“小姐,小姐,这可使不得。”“夫人,夫人,您得信小姐。”心里却在说:此女做作的有些恶心人了。若是男子也罢,见了她这副模样,怕是会被骗过去,心生怜爱。偏偏,她与主子均是女子,且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一路走过来的,又是以局外人之态看着她长大的,哪会看不透她的伎俩。真要寻死,起身做什么,直接一头向桌角撞过去才是常理。
钟想容自是不知邹嬷嬷所想,顺势在邹嬷嬷怀里低低的哭了起来。
甄氏揉了揉眉心,“行了,没人要你寻死,你先退下吧!”
钟想容委屈之极地擦了擦眼泪,告退出去,带着等在外边的丫鬟低着头急步离去。
确定钟想容走远了,邹嬷嬷反身回来屋中伺候。
甄氏这才叹了口气,“邹嬷嬷,想容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是不把本夫人放眼里了。她,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满嘴的谎话连篇。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