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初从没有见过莫景行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草铺上,身上如同侍卫所说,被血染得通红。
然而莫景行躺在草铺上,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卫司韫下意识捂了一下贺云初的眼睛,他不想让贺云初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
但是贺云初抬手,将他的手牵下来握着,小声道:“我不怕,我见过比这还要血腥的场面,你忘啦?”
没忘。
但就算是再刻骨铭心,卫司韫也依然不乐意让贺云初面对痛苦,或者惨不忍睹的场面。
无关习不习惯,只是本能。
贺云初当然知道,所以她用力握了握卫司韫微凉的指尖。
陈凛渊已经奔到莫景行身边。
他额头上的伤绝对造不了假,被撞破的一块甚至血肉模糊,干涸了的一层已经凝结成紫黑色的血痂。
陈凛渊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他颤颤巍巍地握上莫景行的脉,但是不用握其实也知道,这已经是失血过多,遭受了重创的表象。
来不及顾别的,陈凛渊从随身的药箱中掏出药紧急开始处理医治。
莫景行似乎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奄奄一息睁开眼,余光一眼就瞥见了贺云初。
贺云初对莫景行的印象太深又太淡了。
深的是这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的那些浓墨重彩,伤痛无法抚平,她觉得自己是恨他的。
而淡的那一部分,是她确实不了解莫景行,他们见过的面都不多,贺云初对他的所有揣测,都来自民间流传的一些说辞。
这个人的一生传奇又惨烈,你都不知道他为何要一步步走到如今。
在陈凛渊嘴里,贺云初听到一些关于莫景行的形容,知道了他的身世,还有性格养成。
贺云初曾经听过一句话,说童年遭受重创的人,可能在用一生治愈童年。
莫景行很明显就是这种人。
他行事乖张是因为无所顾忌,出手狠毒是因为无所牵挂。
离经叛道地将自己活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
但是真的有这么坏吗,不见得。
起码在苏见祁还不能独立完成国祚,处理朝政的年纪,是莫景行以一己之力,肃清了苏北的党羽,将苏北稳定地统治了许多年。
或许错不错的,都在于立场。
抛开自己经历的一切,贺云初客观地评价莫景行这个人,发现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起码苏见祁这么多年,也没从他手里抢到一星半点的,属于皇帝的权利。
晃神的间隙,莫景行微微睁开被血洇湿的眼睫,朝贺云初看过来。
在目光锁定的一瞬间,可以从他眼底看到一抹亮起的光。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游的稻草。
卫司韫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他朝前一步,挡住莫景行的视线,将贺云初藏在了身后。
谁知,莫景行居然开口说起话来。
“我听闻你前几日便醒了,一直想见你一面。”
贺云初心下一抖,所以莫景行究竟要见她做什么?
卫司韫比她更快地回答:“你要见西陵未来的国母做什么?说,为什么自杀?”
莫景行这才像是刚看见卫司韫似的,人已经半死不活地躺着了,看见他居然迸射出一丝不屑。
“如——”莫景行呼吸不顺,大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如果、如果不是你运气好,她是谁的国母还说不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