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廷然接着说:“这个年头,别说黄花大闺女,就算是不断打胎流产的烂货肯跟你,那都算是你的福气。我虽然也有自尊,但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自尊,我只能屈服于现实。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别是去做过小姐,那么,哪怕离异的,我也肯结婚。
“我倒是不介意离异带孩子,但离异带孩子的会介意我,因为这样的女人也要考虑我能不能养得起一个孩子,甚至会要求我不准有自己的孩子,必须一心一意对待她的孩子,否则就是对她孩子的不公平,不能让她的孩子受半点儿委屈。
“但这我做不到,我结婚不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不然我用自己的手也可以解决。我结婚就是为了能给老鲍家传宗接代,这是我的使命,是我郑重承诺过我爹的。所以,别管缝缝补补多少遍的逼,只要能生出一个真正是我自己的孩子,那就可以。
“这世道,就是这么残酷。别怪我恶俗,要怪,就怪这个卑劣的社会!他们从一出生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成天无病**,打个喷嚏都能说一大堆恶心的文艺话,我们呢?我们不是在生活,甚至不是在生存,我们先是在喘气!在成功地喘下一口气!”
这都是鲍廷然自己的心理活动,因此说起来毫无顾忌,但路晨哪里受得了这个?听得面红耳赤,尴尬异常。虽说张晓影以前经常跟一帮混混在一起,也听惯了粗话,但于果在眼前,她难免也有些不适应,也就跟着脸红起来。
鲍廷然越说越悲愤:“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她是离异的,以前遇人不淑,男人成天打骂她,她受不了了才离婚。那男人比较有钱,但却性情粗暴,让她充分体会到了,男人最重要的不是有钱,而是有多疼爱女人!”
路晨和张晓影不禁心念一动:“这话说得不错。”当然,假设于果不在眼前,她们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于果见鲍廷然大有控制不住情绪的势头,便说:“不用这么激动,你安静一下,好好说话。”
鲍廷然这才颓然地垂下头,半晌才说:“这个女朋友,认为我老实本分,没钱不要紧,我毕竟是积极进取的,我们俩可以一起奋斗!后来,我听郑叔叔说,我有可能会被提拔成为副主任,到时候工资最少涨到四千五,甚至更多,年底还有分红,你们能想到我有多高兴吗?
“我当天就给女朋友打电话,说我要和她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就算现在还没落实职务,但已经是势不可挡的趋势了。我女朋友得知后也很为我高兴,我们就约定当天在一个档次不低的餐厅见面,虽然这不是周末,但周末人太多,也没有优惠,甚至订不上位子了。
“所以,我专门休了一下午假,跟她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即便工作日打折,可这一顿饭吃下来也是四百多块,比我整整一个月的单位食堂伙食费还多!可这点儿钱算什么呢?以后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我舍得!
“更何况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这个女孩跟我爸爸一样,都是目前我最亲的人了!于是,我们如约见面了,餐厅在二楼。我们吃饭欢声笑语,我的心都融化了,觉得人生其实不那么窘迫悲苦,也有幸福的一面。
“我正沉浸在幸福和希望里,一出门刚到走廊,我女朋友不小心和别人碰在了一起,但真不是故意的。可对方破口大骂,我一直隐忍,不过,我女朋友却据理力争,对方越火大,甚至要动手。
“我怕我女朋友吃亏,用力拉着她,可她却诧异地看着我,那样子很委屈,似乎也在觉得我特别懦弱……懦弱你懂吗?对一个男人来说,懦弱意味着另一句话:你不是个男人!这是何等的屈辱?可是,对方我根本惹不起,她也惹不起,我尽量让她不要惹事,这难道错了吗?”
于果问:“你说的这个‘对方’,一共有几个人?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觉得对方惹不起?还是说,你看得出对方露出了身份的标志,而他们的身份显贵,是你无法得罪的?”
鲍廷然不做声了,大概过了十多秒,他才愤愤不平地说:“只有一个,而且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富人……但这个人人高马大,估计得有一米九五以上了,而且特别壮,简直跟狗熊一样,说不定得有三百斤……”
于果在胶东这座城市里可以说是绝对无敌的,因此他从没考虑过凡人身体上的差距,这回才恍然,心想:“当个普通人,真的是步履维艰。尤其是在当今的世道,权贵压迫富人,富人压迫穷人,穷人里面,也是块头大的欺负瘦弱的……”